我发现,自己一直有个错误的认知。
那就是认为支柱强者一般都非常在乎逼格,像七色岚、凯厄斯这种人间之耻只是少数。
在我的刻板印象里,支柱都恨不得把“格调”刻在脑门上,打架之前不得先来段开场白,阐述一下自己的哲学理念、力量本源,或者放点狠话。
逼格伴身,不落俗套,这几乎是强者圈的潜规则了。
就比如历史上那几位声名赫赫的支柱:
第一位,那位最为神秘、连名讳都无人知晓的存在。
世间没有任何关于他\/她\/它的具体信息留存,没有事迹,没有样貌描述,甚至没有确切的权柄指向。
但诡异的是,所有人都隐隐约约知道有这么一位“第一支柱”存在,仿佛这个概念是被硬生生植入整个世界的认知底层。
学者们对此争论不休,最主流的、也最让人脊背发凉的一种猜测是:
这位第一支柱动用了一种恐怖到极致的权柄,主动洗去了全世界关于自己的一切具体记忆,只留下一个“第一”的空洞印象和无法磨灭的位格认知。
这种“存在却被彻底遗忘”的形式,本身就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威慑。
至于第二和第三的宝座,那更是各大势力学者酒馆里永恒的热议话题,基本锁定在托马斯和坡屠尔这两位身上。
支持坡屠尔的一方会激情澎湃地描述:
“那可是执掌时间权能的荡平之翼!是镇压东陆的万龙之主!祂振翅之间便能引动时光长河的波澜,是真正立于现世领域的至高存在!”
而支持托马斯的一方则会毫不客气地怼回去:
“去你大爷的万龙之王!吹得那么响,最后不还是被一代至高法师给干碎了。”
然后对方必定会面红耳赤地反驳:
“你懂个锤子!那是托马斯掌握了专门克制龙族的屠龙禁咒,属于特攻,不能算常态实力!”
这类辩论最后十有八九会从口沫横飞升级为拳脚相交,以双方被揍得鼻青脸肿而告终。
但无论如何争吵,大家都有一个共识:
或许第二第三的位置在托马斯和坡屠尔之间存在争议,但第一支柱的位置和逼格,绝对毫无悬念。
而这位熔炉行者呢,效率高的可怕,睡醒→递武器→开打,流程简洁得令人发指。
他的战斗风格更是把他这“能动手绝不哔哔”的理念贯彻到了极致。
没有任何花哨的招式,就是最纯粹、最野蛮、最直接的——砍!
巨剑挥舞起来,带着地脉狂暴的力量,不讲道理,不管防御,就是一门心思地要把你连人带魔法一起劈成两半。
那势头,他挥动的不是剑,而像是一条奔腾的山脉。
这根本是打着训练的旗号进行谋杀吧!
他还喜欢蹲在街道上,默默视奸来来往往的人群。
至于我是怎么知道的…
此刻,我和熔炉行者,正毫无形象地蹲在一条尘土飞扬的街道边上。
而熔炉行者,他那身威武霸气的黄铜盔甲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穿着破旧亚麻布衫、胡子拉碴、眼神带着几分疲惫和沧桑的中年大叔形象,活像个刚被工头拖欠了工资的落魄铁匠。
这位刚完成形象转换的支柱,丝毫没有身为强者的自觉。
他毫不在意地蹲在尘土里,手肘撑在膝盖上,那双眼睛就开始不老实地逡巡起来,目光精准地扫过街上来往的行人,尤其是那些身材窈窕的女性。
“啧,你看那边那个穿皮甲的,”
他用胳膊肘捅了捅我,语气里带着一种资深老色批的品鉴意味,“腰臀比例不错,一看就是下盘稳健,擅长用短兵或者腿法的。”
“不过腰胯有点紧,发力可能不太顺畅。”
我一点都不想知道他口中的发力是指的哪一方面。
太猥琐了吧!老登!
你特么当年和拜尔初王一起打天下、划分拜尔四境的时候,也是这么蹲在路边点评过往女性身材的吗?!
我一想到开国支柱在庆功宴后蹲在王宫墙根,对着贵族小姐和女骑士们指指点点的画面,这史诗感瞬间碎了一地好吗!
这位“落魄铁匠”似乎完全没察觉到我的无语,或者说根本不在意。
他还很自然地从一个路过小贩的筐里拿了两个表皮金黄、散发着浓郁香气的水果,顺手抛了一个给我。
“金穗果,味道不错,我和老拜尔都很喜欢。”
喂喂,你这是在偷窃吧!
熔炉行者自己先咬了一大口:
“嗯,今天的特训还不错,至少,挨打的时候知道怎么用战锤卸力,而不是光靠你的法师护盾硬抗了。”
我这才感觉到全身骨头像散了架一样酸痛,没好气地也啃了一口果子,甜滋滋的汁液稍微抚慰了我饱受摧残的肉体和精神。
“你特么下手真黑!”
我控诉道,“要不是我反应快,加上右手有点特殊,现在估计已经在冥河边上排队了!”
“冥河?呵,它可不配收你这尊凶神。”熔炉行者大叔瞥了我一眼。
我咽下果肉,看向旁边这位毫无形象蹲着啃水果的熔炉老登。
我索性把心里最大的疑问直接抛了出来。
“你和凯厄斯,到底在搞什么名堂?”我晃了晃手里啃了一半的金穗果。
“一个把我体内的植被与枯萎魔力硬是搓成了枯荣魔力;一个见面二话不说就开打,美其名曰特训,逼着我一个法师抢战锤玩近战。”
我盯着他那张中年落魄大叔的脸,试图找出点蛛丝马迹:
“你们俩老家伙联手把我往死里操练,这个架势,总不会是让我去单挑石釜高塔吧?虽然我跟他们也确实不对付。”
熔炉行者闻言,嗤笑一声,把果核精准地扔进了几步外的垃圾筐。
“石釜高塔或许很强。”
他的语气带着不屑,但随即变得严肃,“但我和凯厄斯不是为了让你去拆某个法师塔。”
“是为了让你尽快拥有力量,拥有足以在未来砸碎一切的力量。”
我追问,“说得这么玄乎,你们自己怎么不上?”
说到这里,我忍不住吐槽,“枯荣与熔炉,你们两位可是实打实的支柱!就算现在状态有点怪,但联手之下,这世上谁能挡得住?干嘛把希望押在我这个黑法师身上。”
他们两位,古树天敌之主凯厄斯,执掌枯荣循环的权柄。
一念之间,可使贫瘠的菇土海岸万物复苏,百花竞放;亦可让千里沃野顷刻凋零,化为死寂的枯萎之地。
他所代表的“枯荣”,是这个世界最基本的循环法则之一,是构成生态轮转的基石。
即便他现在状态诡异,但其本质位格,依旧是天地法则的化身。
而眼前的熔炉行者,虽然他现在蹲街边啃果子,视奸来往行人。
但他也是大地脉络的主宰,力量深入大地的核心,掌控着两陆的脉络与地火的奔流。
全盛之下,他挥舞的重剑能引动火山喷发,他爆发的斗气便能点燃地脉,重塑山河。
是物质层面的毁灭象征,是真正意义上能“移动山脉”的古老存在。
就算现在状态有点怪,但两位这样的支柱联手,生命与毁灭,地脉与凋零,循环往复,生生不息。这世上谁能挡得住?
就算面对那位传说中的当世第一支柱,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这是我最大的疑惑。
凯厄斯与熔炉行者,单单是两位支柱,有什么事是他们做不到,反而需要我来完成的。
听完我的话,熔炉行者伸出手指,指了指天空,又点了点大地,最后指向了我。
“我们被规则束缚着,莱德。”
他无奈道,“执掌了权柄,就会有一条无形的锁链,缠绕在所有试图超越时代的支柱身上。越是强大的存在,与这个世界的绑定得就越深,受到的制约也就越大。”
“凯厄斯那老混账,为了摆脱一部分束缚,甚至不惜把自己撕裂,弄出个枯荣尊者……结果呢?情况更糟了。”
他苦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我们就像是棋盘上被钉死的‘车’和‘马’,空有力量,却动弹不得。”
“但你不同,小子。你是变量,是意外。”
“我不想深究,你能够存于这个世界的棋盘之上,位格却又存在于这个世界之外的原因。”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下一句话。
“我在乎的是,我无法亲自下场掀翻棋盘,但我和凯厄斯可以培养一个不属于这棋盘规则的支柱。”
“所以,别把自己看得太轻。你的敌人,从来都不是某一个势力,某一位强者。”他站起身,阴影笼罩住依旧蹲着的我,声音如同地底深处传来的流火。
“而我们,只是在帮你准备好,足以撕碎一切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