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半天,恋爱经验为零的贺归轩也搞不清楚自己对林宥霆究竟属于什么感情。
索性,搞不明白那就让时间来证明。
她没有一直在这上面纠结,反正来日方长。
容妃及其家族的迅速倒台,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寒流,席卷了整个朝堂与后宫。
表面上的喧嚣与流言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死寂的安静。
官员们奏对时更加谨小慎微,妃嫔们请安时愈发低眉顺目,生怕一个不慎,便步了容妃的后尘。
贺归轩乐得清静,至少耳边不再有那些令人烦躁的窃窃私语。
她依旧扮演着那个时而慵懒、时而因“伤病”而显得精力不济的皇帝,但批阅奏折、处理政务时,眼神却比以往更加锐利。
她很清楚,这平静的水面下,隐藏着更多审视和等待的目光。
林宥霆额上的伤渐渐结痂,拆去了纱布,留下一道浅粉色的痕迹,在他清隽的脸上平添了几分硬朗。
他在朝堂上依旧保持着那份被“冷落”后的沉默与低调,除非贺归轩点名,否则极少主动发言。
但每一次开口,必定切中要害,提出的方案也愈发老辣周全,让人挑不出错处,也让人更加清晰地感受到,这位年轻的丞相,其根基与能力,远非一次流言风波所能动摇。
两人在人前维持着恰到好处的君臣距离,仿佛那夜的月下同行与更早之前的激烈纠缠都从未发生。
然而,有些东西终究是不同了。
一次寻常的朝会,议及南方漕运改道之事,几位大臣争论不休。
贺归轩听得心烦,目光下意识地投向文官首列。
林宥霆正微垂着眼睑,似乎专注于手中的玉笏。
就在她的目光掠过他时,他却仿佛心有灵犀般,极快地抬眸,与她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一碰。
没有言语,甚至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但贺归轩却奇异地读懂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安抚与成竹在胸。
她烦躁的心绪竟莫名地平复了几分,随即收回目光,不动声色地点了另一位官员的名字,将议题引向了细节核算。
还有一次在御书房单独召见,商议给西境将士的封赏名录。
林宥霆将拟定好的名单呈上,贺归轩翻阅时,指尖无意间划过某个名字旁的朱批小字。
那是林宥霆的笔迹,清瘦有力,在一旁补充了此人的一项微小却关键的功绩,若非此标注,几乎要被埋没。
贺归轩心中微动,抬眼看他。
他却只是恭敬地垂首而立,仿佛那只是分内之责。
但她知道,他是在帮她树立“明察秋毫”的威望,也是在确保赏罚的真正公允。
这些细微处的默契与维护,如同涓涓细流,悄无声息地滋养着某种情感,在严酷的政治土壤中顽强生长。
【主人,检测到您与林宥霆的“默契值”和“信任值”持续稳定上升哦!你们现在是属于地下恋么?】
系统像个观察入微的恋爱分析师。
‘少拿我吃瓜,滚一边监测你的数据去。’
贺归轩在心里回道,嘴角却不自觉地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这日午后,贺归轩小憩醒来,福海便进来禀报,说德妃赵氏在外求见。
“宣。”
贺归轩揉了揉眉心,以为又是司局事务。
德妃进来,行礼后却并未立刻汇报公务,而是神色间带着几分难得的犹豫和……兴奋?
“陛下,”
她压低了些声音,
“臣妾近日清查旧库,在……在存放前朝杂物的偏殿里,发现了一些东西。”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
“是一些……图纸和零散的手札,上面记录的,似乎是一种……类似于‘猛火油’提炼和应用的法子,看着比我们现在军中所用的,似乎……更精妙些。”
贺归轩原本慵懒的神情瞬间一凝,坐直了身体:
“猛火油?”
这不就是石油的古代称呼吗?
改进的提炼和应用技术?
“东西在何处?可靠吗?”
她的声音带上了几分急切。
“臣妾不敢妄动,已命人严加看管那处偏殿。手札年代久远,字迹模糊,图纸也有些残破,但依稀能辨认出一些流程和器械图样。”
德妃回道,眼中闪烁着发现宝藏般的光芒,
“臣妾觉得此事关系重大,不敢隐瞒,特来禀报陛下。”
贺归轩心脏砰砰直跳。
如果这是真的,那对于大雍的军事实力,将是又一个巨大的提升!
甚至可能不亚于“震天雷”带来的变革!
“你做得好!”
贺归轩毫不吝啬地赞赏,
“此事机密,除你与看守之人,不得再对外泄露半分!朕会亲自处理。”
“臣妾明白!”德妃得到肯定,脸上放出光来,干劲十足地退下了。
贺归轩在殿内踱了几步,兴奋之余,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林宥霆。此事涉及军工技术,需要绝对可靠且能力足够的人去验证、复原甚至改进。没有人比他更合适。
她立刻下令:“福海,去请林相。记住,隐秘些。”
当林宥霆接到密召,匆匆赶来暖阁时,已是黄昏。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为室内镀上一层暖金色。
贺归轩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将德妃发现的情况告诉了他,并将几页她亲手临摹下来的、最关键部分的草图和文字递给他。
林宥霆接过,就着夕阳仔细观看,越看神色越是凝重,随即眼中迸发出与贺归轩相似的震惊与兴奋之光。
“陛下,此物若真能复原改进,于我大雍边军,无异于如虎添翼!”
他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
“尤其可用于守城、水战,其威力与持续性,恐非寻常火攻可比!”
“朕也是此意。”
贺归轩走到他身边,与他一同看着那潦草的图谱。
“此事,朕交给你去办。需要什么人手、物料,朕一律准予。但必须绝对保密,在成功之前,不宜让太多人知晓。”
“臣明白!”
林宥霆郑重点头,目光落在图纸上,已然开始飞速思考如何着手。
他专注的侧脸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清晰,那道浅粉的伤痕也愈发明显。
贺归轩看着他额上的伤疤,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极轻地、几乎只是拂过地碰了碰那道痕迹。
林宥霆身体猛地一僵,所有思绪瞬间停滞。
他倏然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贺归轩。
贺归轩也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指尖如同被烫到般想要缩回,只是那缩到一半的手被林宥霆截住。
她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强作镇定道:“咳……这伤,可还疼?”
她的手被林宥霆握住,微凉的手指被温暖包裹,连同心里都有点热热的。
林宥霆深邃的眸光凝视着她,那里面翻涌着克制的浪潮。
他缓缓摇头,将头低下,薄唇靠近她的耳边声音低哑:“早已不疼了。”
暖阁内安静下来,只有彼此的心跳声在沉默中鼓噪。
夕阳的最后一道光芒掠过,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
“去吧,”
贺归轩率先移开视线,将手抽回,转身背对着他,声音恢复了平静。
“尽快给朕消息。”
“是,臣告退。”
林宥霆深深看了她的背影一眼,将那份临摹的图纸小心翼翼收入袖中,躬身退了出去。
离开暖阁,走在渐沉的暮色里,林宥霆抚过袖中那份可能改变国运的图纸,又下意识地抬手,轻轻碰了碰额上被她指尖拂过的地方,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热与悸动。
流言的风波看似平息,但新的机遇与挑战已然降临。而他们之间,那在权力与危险中悄然滋生的藤蔓,也在这夕阳余晖中,无声地,又缠绕紧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