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真是没想到……”
此人是懂迂回的，如此头脑，在姜明渊的眼皮子底下溜走，还有本事让他找不到，她可真是想见见。
“别说你没想到，我都想不到，一个大活人，逃离姜明渊的搜查，藏在崔氏这么多年，还混成了心腹！”
崔砚舟都不知道应该赞赏这个暮山，还是嫌弃四叔父看人的眼光。
姜棠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转过身，“你是如何跟圣上说的，此人毕竟还连累着崔氏的名声。”
“崔氏如今的脸面和名声没那么重要。”
崔砚舟语气十分平静，就好像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只要圣上不斥责，其他都不重要。”
圣上其实并非真心想要崔氏怎样，不过是历来世家大族与皇族之间的博弈罢了，崔氏主动递了台阶，圣上不会赶尽杀绝，而且，皇子年长，崔氏与萧承稷绑在一起，已是不争的事实。
姜棠“啧”了一声，手撑着下巴看他，“没想到，几日不见，倒是有了几分当官的味道了！”
崔砚舟白了她一眼，“我就当你在夸我！”
抬手拎起茶壶将她面前的茶盏斟满，扫了眼她带来的“贺礼”，“你就拎着鸡来了？你如今财大气粗的，你良心不痛吗？”
不顾崔砚舟嫌弃的表情，姜棠把鸡推到他面前，自顾自道，“表面风光，我如今穷困潦倒，你先将就一下，等我哪日赚的盆满钵满的时候，定给你补个独一无二的贺礼！”
崔砚舟微微睁大了眼，先是惊愕，然后是戒备，最后将凳子往后拉了拉，尽量跟她拉开些距离。
“你堂堂一个侯府的世子夫人，你跟我说穷困潦倒，我看起来那么没心眼吗？”
姜棠撇撇嘴，撑着下巴，“我原本是有的，现在没有了，不过，银子嘛，赚一赚就有了……”
还没等她阴阳怪气的表演完，崔砚舟就毫不留情地戳穿她。
“别装了，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前阵子六殿下可是送了一千两黄金，黄金，不是碎银子，这才几日，你跟我说，穷？”
“那你一定听说了，长兴街的四君子，被人盘下来了！”
此话一出，崔砚舟一激灵，猛灌一口热茶，随后被烫的直吸冷气，径直跳了起来，一脸震惊。
“不会……是你吧！”
叫嚷声险些将房顶都掀了,“你失心疯了？”
“你低声些，等下让别人听到了！”
崔砚舟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又重新坐到她对面，压低声音，“你用那一千金盘下了四君子？”
“正是。”
“你可知道那四君子是谁的，你是怎么做到的？”
姜棠笑了，靠在圈椅里看他，“四君子是谁的不重要了，你主需要记住，以后这是我的了，六殿下的学堂开业十日后，就是我的书斋开业的日子！”
“书什么？”
崔砚舟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时间没理清楚，书斋与四君子有什么关系。
“书斋！”
知道他听清楚了，姜棠还是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
崔砚舟抽了抽唇角，放松了身体，也靠在圈椅里，与姜棠大眼瞪小眼!颇有一副被她击败的无奈的感。
“你那是什么表情，我可是得了圣上赐字的，隔壁是学堂，我开书斋，岂不是非常合理！”
崔砚舟扯扯唇角，还是笑不出来，“你怎么跟你舅父，一模一样，他开个什么画肆，将母亲的嫁妆都赔进去了。”
姜棠故意听不出反话，从善如流地答道，“我与舅父不同，舅父是情怀，我是动机不纯。”
“动机？”
崔砚舟这才又坐直身体，以他对姜棠的了解，她最讨厌麻烦的事情，如今大费周章的弄个书斋出来，定是有意图的。
姜棠这才将书斋的本意和暗藏玄机一五一十地告知了崔砚舟。
崔砚舟听完，呆若木鸡，“你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他一直都知道姜棠聪慧胆子大，可以前都是小打小闹，如今这书斋一开，分明是把自己搅进了朝廷局势的浑水里。
若是男子，有如此头脑并非坏事，可是姜棠一介女子，行事上多少有些不便，万一将来……被人揪出把柄，别说书斋保不住，连她自己都难脱身。
与君谋，何止是聪慧胆大就能的。
“从前我以为，只要敢闯敢拼，总能护住想护的东西，可后来才明白，朝堂里的博弈，不是光靠运气就能赢的，有时候退一步，是为了看清对手的破绽，是为了把力气攒在该用的地方，这才是谋略。”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叩了叩桌面，声音又亮了几分：“可我不希望一直退。退得久了，别人会以为你怯懦，会把你的退让当理所当然，会变本加厉地来夺你手里的东西。我开这书斋，是想攒自己的底气，等哪天真有人敢来招惹，我能拿出让他们不容小觑的本事，能挺直腰杆说这人，我护得住，而不是只能往后缩，等着别人来救。所以……”
姜棠猛地凑近他，一字一句，“你这靠山越强，我的树荫就越大，所以，麻烦你努力些！”
崔砚舟这才如梦初醒，姜棠是要做他与谢蘅做不了的。
“我知道了，你根本不是送贺礼的，就是来鞭策的！”
恰在此时，管家端着两碗面进来，一碗放在姜棠面前，一碗放在崔砚舟面前。
崔砚舟指了指她面前的面，“我特意从母亲那要了个会做饭的女使，尝尝看，与小时候的味道一样吗？”
姜棠原本没什么食欲，可是听他这么一说，眼睛蓦地亮了起来，拿起一旁的筷子，“你竟然还特意从舅母身边要了女使。”
崔砚舟没好气的，“我这都是为了谁？”
姜棠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口，“果真有八分像!”
她与崔砚舟小的时候。最爱外祖母做的清汤面，自从外祖母去世后，两人倒是少吃面了。
姜棠吃了几口，突然想起还有件正事没办，连忙放下筷子，从袖子里掏出一沓子纸，推到崔砚舟面前。
“这个，或许对你有用。”
崔砚舟另一只捏着其中两张，翻了一下，顿时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了姜棠一眼，另一只手的筷子也放下。
“这，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