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意外巧合)。
北风卷着雪花,在沈家老宅的庭院中打着旋儿。沈墨林独坐窗前,望着窗外银装素裹的世界,手中的茶早已凉透,却浑然不觉。
明辉离家已三月有余,除了两封报平安的信,再无更多消息。每至夜深人静,沈墨林总会踱步至儿子空荡荡的房间,抚摸那些他翻阅过的医书,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儿子的气息。
兄长,若你在天有灵,请保佑辉儿平安归来。他对着窗外飘雪喃喃自语。
自沈墨山离世,沈墨林便觉生命中最重要的支柱已然崩塌。如今明辉又远行,这深宅大院更显得空寂冷清。素心虽孝顺,终究是女儿身,早晚要出嫁;福伯忠心,终究是仆从;文先生敬他,终究是客卿。
这一日,沈墨林如常到杏林堂坐诊。自明辉走后,他重新担起诊务,既为排遣寂寞,也为守护这份家业。
下一位。送走一个风寒患者后,沈墨林揉了揉酸痛的腕关节,唤下一个病人。
门帘掀动,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搀扶着一位老妇缓缓走入。那少年约莫十五六岁,面黄肌瘦,一双眼睛却格外明亮,如同暗夜中的星辰。
大夫,求您救救我奶奶。少年声音沙哑,却透着不容忽视的坚定。
沈墨林示意他们将老妇扶到诊床上,细细诊脉。老妇患的是肺痨,已到晚期,面色青紫,呼吸艰难。
老人家这病...有些时日了。沈墨林收回手,神色凝重。
少年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大夫,求您想想办法!我爹娘早逝,是奶奶一手把我拉扯大。只要您能救奶奶,我做牛做马报答您!
沈墨林连忙扶起少年,看着他额上渗血的伤口,心中一痛。这少年的孝心与执着,让他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
你叫什么名字?他温声问道。
林枫。少年答道,眼神恳切,奶奶叫我枫儿。
沈墨林点点头,转向老妇:老人家,您这病需要好生调理。我开个方子,若能坚持服药,或可延寿数载。
他提笔开方,又对林枫道:这病需要静养,你们住在何处?
林枫低下头:我们...我们原本住在城西的破庙里,前日庙宇坍塌,如今暂居在街角...
沈墨林沉吟片刻:若你们不嫌弃,后院还有间空房,可暂住于此,也方便治病。
林枫眼中闪过惊喜,随即又黯淡下来:可是...我们付不起诊金,更付不起房钱...
诊金免了,房钱也不必付。沈墨林微笑道,只需你每日帮忙打扫药房,可好?
林枫喜极而泣,又要下跪,被沈墨林拦住:男儿膝下有黄金,不必如此。
安置好祖孙二人,沈墨林亲自煎药。文先生闻讯赶来,见他亲自操劳,不禁诧异:家主何须亲自动手?让药童来做便是。
沈墨林盯着药炉中翻滚的药汁,轻声道:这孩子的孝心,让我想起了一些往事。
文先生了然:家主是想起大少爷了?
沈墨林点头,又摇头:不止辉儿,还有...我的兄长。
他缓缓搅动药勺,目光悠远:小时候我体弱多病,兄长总是亲自为我煎药。有一次我高烧不退,他守在我床前三天三夜,眼睛都熬红了...
文先生叹道:大老爷确是重情重义之人。
正因如此,我更不能辜负他的期望。沈墨林盛好药汁,这林枫虽贫寒,却有一颗赤子之心,实属难得。
林枫果然勤快,每日天不亮就起床,将药房打扫得一尘不染。闲暇时,他便守在奶奶病榻前,细心照料。更让沈墨林惊讶的是,这孩子对药材有着超乎常人的敏感,只教一遍,便能记住各种药材的名称与功效。
这日,沈墨林正在炮制一批附子,林枫在一旁帮忙。
林枫,你可知附子为何要先煎?沈墨林随口问道。
林枫不假思索:附子有大毒,久煎可去其毒性,存其药性。《本草经》有云:附子,味辛温,有大毒,治风寒咳逆...
他竟然将《本草经》中关于附子的记载一字不差地背了出来!
沈墨林惊讶不已:你读过《本草经》?
林枫摇头:不曾读过。只是前日打扫时,见先生案上有此书,随手翻看,便记下了。
过目不忘!沈墨林心中暗惊,这等天赋,实属罕见。
你想学医吗?他忍不住问。
林枫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想...可是我家贫,请不起先生。
沈墨林抚须微笑:若你愿意,我可教你。
林枫怔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先生...您是说...
我说,我可以收你为徒,传授你医术。沈墨林郑重道。
林枫激动得浑身发抖,当即跪地行拜师礼:弟子林枫,拜见师父!
站在门口的素心看到这一幕,不禁微笑。她已经很久没见父亲眼中露出这般欣慰的光芒了。
自此,沈墨林的生活有了新的重心。每日诊病之余,他便悉心教导林枫医术。令他惊喜的是,林枫不仅天资聪颖,更难得的是心性纯良,对医道有着超乎常人的悟性。
师父,您昨日讲的上工治未病,弟子思考良久。这日课后,林枫认真道,是否如同下雨前修葺房屋,洪水前加固堤坝?
沈墨林欣慰点头:正是此理。良医防病于未然,庸医治病于已发。这道理不仅适用于医道,也适用于人生。
他趁机教导:人生在世,也要懂得治未病。见微知着,防患未然,方能平安顺遂。
林枫若有所思:所以师父常教导弟子要谨言慎行,明辨是非,便是这个道理?
不错。沈墨林越发满意这个徒弟的悟性。
然而,林枫的学习之路并非一帆风顺。这日,一个地痞前来闹事,声称杏林堂的药吃坏了他的肚子。林枫年轻气盛,与那人争执起来。
分明是你自己饮食不洁,却来诬陷杏林堂!林枫气愤道。
那地痞恼羞成怒,挥拳便要打人。幸得福伯及时制止,才未酿成大祸。
事后,沈墨林将林枫叫到书房,面色严肃:今日之事,你可知错在何处?
林枫不服:师父,分明是那人无理取闹!
沈墨林摇头:我且问你,行医者第一要务是什么?
治病救人。
既是治病救人,为何要与病患争执?沈墨林谆谆教导,即便对方无理,也该以理服人,而非以力相争。今日若福伯不在,你待如何?
林枫低下头:弟子...知错了。
医者仁心,不仅要仁于可仁之人,也要仁于不可仁之人。沈墨林语气缓和下来,这世间多有不得已之人,他们或许可恨,但更多的是可怜。
他举例道:就如今日那人,我观他面色萎黄,手指颤抖,应是长期酗酒所致。这般糟践自己身体的人,内心必是苦闷无处排解,才会借故闹事。
林枫恍然大悟:所以师父不仅不怪罪他,还给他开了醒酒安神的方子?
沈墨林点头:治病要治本,治人也要治心。这才是医道精髓。
这次教训后,林枫变得沉稳许多。他不再轻易动怒,对待病患也更加耐心细致。
转眼冬去春来,林枫的奶奶终究没能熬过这个春天。临终前,老人紧紧握着沈墨林的手,老泪纵横:沈大夫,枫儿能拜您为师,是他天大的福分。老身...老身可以放心去了...
沈墨林郑重承诺:老人家放心,我必待枫儿如亲子,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老人含笑而逝。
处理完奶奶的后事,林枫消沉了数日。沈墨林没有过多劝慰,只是每日带着他诊病制药,让忙碌冲淡悲伤。
这日深夜,沈墨林发现药房灯火还亮着。推门进去,见林枫正在灯下苦读《金匮要略》,眼圈泛红,显然刚哭过。
师父...林枫慌忙起身。
沈墨林在他身旁坐下,温声道:想你奶奶了?
林枫点头,哽咽道:奶奶临终前说,能拜您为师,是我的福分。我一定要努力学医,不辜负奶奶的期望,也不辜负师父的教诲。
沈墨林轻拍他的肩膀:你奶奶若在天有灵,见你如此上进,定会欣慰。
他望着窗外明月,缓缓道:枫儿,你可知我为何收你为徒?
林枫摇头。
不仅因为你的天赋,更因为你的品性。沈墨林道,这世间聪慧之人不少,但兼具仁心者不多。那日你为救奶奶跪地求医,我便知你是个重情重义的孩子。
林枫感动不已:师父...
我年少时,也曾像你一样,失去至亲。沈墨林目光悠远,那时我觉得天都塌了。是兄长告诉我,逝者已矣,生者当继承遗志,勇敢前行。
他转向林枫:如今我把这话传给你。化悲痛为力量,将你对奶奶的孝心,转化为对天下病患的仁心,这才是对她最好的告慰。
林枫泪流满面,郑重叩首:弟子谨记师父教诲!
自此,林枫更加刻苦钻研医术。他不仅学习沈墨林教授的医理,还主动请教文先生学问,向福伯学习武艺,各方面都进步神速。
然而,平静的日子很快被打破。
这日,杏林堂来了一位特殊的病人——一位重伤的镖师。他身上多处刀伤,最严重的是胸口那一刀,险些伤及心脉。
这是...七星追魂刀的刀法!福伯检查伤口后,面色凝重。
沈墨林心中一凛:确定吗?
福伯点头:绝不会错。这刀法狠辣诡异,是黑风帮的独门武功。
黑风帮!这正是赵守仁暗中扶植的江湖势力!
沈墨林立即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亲自为镖师处理伤口,又让福伯加强戒备。
师父,黑风帮是什么组织?林枫好奇地问。
沈墨林简要将赵守仁与沈家的恩怨告知林枫,末了道:这些人心狠手辣,你近日不要单独外出。
林枫却道:师父,既然他们与沈家有仇,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应当早做准备。
沈墨林惊讶于徒弟的沉着:你有何想法?
林枫分析道:这镖师受伤至此,必是经历了激烈打斗。黑风帮既然对镖局下手,说明他们正在谋划大事。我们应当联络其他可能的目标,共同防范。
这番见解让在场众人都刮目相看。文先生赞道:林小哥年纪虽轻,见识却不凡。
沈墨林欣慰之余,也不免担忧。他本不想让林枫卷入这些恩怨,但如今看来,既入沈家门前,这些风波终究难以避免。
三日后,镖师苏醒,证实了众人的猜测。原来他护送的是一批重要军械,黑风帮想要抢夺这批军械,图谋不轨。
他们...他们说要对付沈家...镖师虚弱地说,我偷听到他们谈话,说要在...在沈家少爷回程途中下手...
沈墨林大惊失色!明辉有危险!
福伯当即道:老奴这就带人前去接应少爷!
不可!文先生阻止,这或许是调虎离山之计。若我们主力尽出,他们趁机偷袭沈家,岂不是正中下怀?
沈墨林心急如焚,却不得不承认文先生说得有理。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之际,林枫忽然道:师父,弟子有一计。
他详细说明计划:由福伯带领部分护卫暗中接应明辉,沈家则大摆疑阵,装作不知情,引蛇出洞。同时联络官府与其他武林正道,共同应对。
此计大妙!文先生击掌称赞,既确保少爷安全,又能将黑风帮一网打尽!
沈墨林看着侃侃而谈的林枫,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沈墨山。那种临危不乱的镇定,那种洞察全局的智慧,如出一辙。
就依此计。沈墨林终于点头,他看向林枫的目光中,充满了欣慰与期待。
计策既定,众人分头行动。沈墨林坐镇家中,林枫则主动请缨,协助文先生联络各方势力。
三日后,消息传来:明辉平安归来,黑风帮主力被一网打尽,只可惜赵守仁再次逃脱。
当风尘仆仆的明辉踏入沈家大门,看到迎接他的除了父亲和妹妹,还有一个陌生的少年时,不禁一愣。
辉儿,这是为父新收的徒弟,林枫。沈墨林笑着介绍,枫儿,这就是你大师兄明辉。
林枫恭敬行礼:林枫见过大师兄。
明辉打量着这个目光清澈、不卑不亢的少年,又看向父亲眼中久违的神采,顿时明白这个徒弟对父亲意味着什么。
他微笑着还礼:师弟不必多礼。这些日子,多谢你陪伴父亲。
是夜,沈家设宴为明辉接风。席间,明辉说起此行见闻,特别是对靖王与楚王的观察。
靖王骁勇,善待士卒,但刚愎自用;楚王仁厚,勤政爱民,但优柔寡断。明辉总结道,两位王爷各有所长,也各有所短。
沈墨林点头:如此说来,还需从长计议。
明辉又道:我还查到一件事:赵守仁与靖王过往甚密,恐怕...
话音未落,福伯匆匆进来:老爷,少爷,刚得到消息,靖王三日后将巡视江南,第一站便是金陵!
众人面面相觑。沈墨林沉吟道:看来,这场风波远未结束。
宴席散后,明辉特意找到林枫。二人在院中凉亭对坐,月色如水。
师弟,这些日子多谢你陪伴父亲。明辉诚恳道,自伯父去世,父亲一直郁郁寡欢,直到收你为徒,才重展笑颜。
林枫谦逊道:师兄言重了。是师父不嫌弃弟子愚钝,悉心教导。师父待我恩重如山,弟子永世难忘。
明辉观察着林枫,忽然问:你对当今局势有何看法?
林枫思索片刻,谨慎答道:弟子愚见,如今天下看似太平,实则暗流涌动。两位王爷相争,奸臣当道,苦的是黎民百姓。
说得好。明辉赞赏地点头,那你认为,沈家该如何自处?
林枫正色道:沈家世代忠良,自当以天下为己任。但弟子以为,在局势未明之前,不宜过早站队,而应积蓄力量,等待时机。
明辉眼中闪过惊喜:师弟年纪轻轻,竟有这般见识!
林枫不好意思地低头:都是师父教导有方。
明月西斜,师兄弟二人仍在对谈,从天下大势到医道药理,越聊越投机。
远处,沈墨林与文先生站在廊下,看着这一幕。
家主得此佳徒,实乃大幸。文先生抚须微笑。
沈墨林目光欣慰:枫儿天赋异禀,更难得的是心性纯良。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他望着空中明月,轻声道:兄长,您看见了吗?沈家薪火,又添新柴。您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月光温柔地洒在庭院中,照亮了老梅新发的嫩芽。冬去春来,万物复苏,沈家的传承,也在这一代代师徒相授中,延续不息。
暮年得徒,慰藉的何止是寂寥,更是一个家族不灭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