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轩的意志,冰冷,强硬。
它如同一根万年玄冰铸成的神针,不带一丝一毫凡俗的情感,以一种近乎天道倾轧的姿态,强行贯入了苍月那片即将被高温和恐惧彻底熔化的识海。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长嚎,从苍月焦黑的喉咙中迸发。
痛!
痛到了极致!
这种痛苦,超越了凡人所能理解的一切酷刑。
她的身体,在被地脉熔炉无情地炙烤。她能清晰地闻到自己皮肤焦化、血肉干涸的气味。每一寸血肉,都在这恐怖的高温下卷曲、碳化。这是一种凌迟,一种缓慢而确定的物理毁灭。
她的神魂,在被掌心下的星盘疯狂地撕扯。那口黑木巨棺如同一个贪婪的黑洞,以她的玄牝诀为媒介,强行抽取着她那一百三十七年积攒的、微薄的根基。这是一种抽魂,一种源自能量层面的榨取。
而现在,她的意志,又被林轩这个凡人,强行接管!
林轩的意志,是这片火焰地狱中,唯一的冰。
他的意志,是绝对的理智,是近乎残酷的秩序。它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苍月那即将崩溃、四散奔逃的神魂,将她死死地按在了清醒的刑架上。
她连崩溃的权力,都失去了。
“你没有退路。”
林轩的声音,不再是从外界传入,而是直接在她的识海中,如同万古不变的律令般炸响。
“要么,死。”
“要么,炼!”
“用这场火,烧掉你一百三十七年的怨。”
“用这场火,炼出你玄牝诀的根!”
“你不是在受刑!”
“你是在归位!”
“土!”
“火生土!”
“找到它!”
这股意志,是世间最烈的毒药,也是此刻唯一的解药。
它强行支撑住了苍月那即将溃散的神魂,如同一只铁腕,抓着她的神魂,将她从那个受刑者的身份中,活生生拽了出来!
她被按回了罗盘的位置!
我……
苍月的意识,在林轩的铁腕之下,只剩下了最后一个念头。
土。
她那一百三十七年来,日日夜夜运转玄牝诀,早已铭刻在本能中的感应!
她不再抗拒火。
她不再恐惧痛。
她那被烧焦的凡胎,在此刻,仿佛已经死去。
她甚至看到,一个焦黑的人形,依旧保持着盘坐的姿态,那双同样焦黑的手,死死按在那片暗红色的星盘上。
她,死了。
她一百三十七年的等待、坚守、绝望,都在这场大火中,化作了灰烬。
可也就在这死去的、绝对的虚无之中。
她那套运转了一百三十七年的玄牝诀。
那个被林轩称之为天地之根的法门。
终于,在这场死亡中……
苏醒!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不再是火的燥热。
不再是水的冰寒。
那是一种……
沉重。
厚德。
包容万物。
万物之母。
那是一种,仿佛来自大地最深处、最原始、最慈悲的呼唤!
它不在乎苍月的痛苦。
它不在乎建木的贪婪。
它不在乎林轩的布局。
它,只是在那里。
它,就是土!
在火行地脉的狂暴熔炉之外,那个安静、沉稳、等待着一切回归的终极怀抱!
“找到了……”
苍月那焦黑的嘴唇,无意识地翕动,吐出了三个,连她自己都听不清的音节。
轰!
就在她的神魂与那股沉重连接的刹那!
她掌心下的星盘,猛然一震!
嗡——
那口黑木巨棺,那个沉寂的引擎,在这一刻,发出了欢呼!
它,等到了!
它等到了火行的祭品!
它等到了土行的坐标!
“就是现在!”
林轩的声音,从她头顶灌入,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告诉它!”
“开路!”
苍月的意志,在这一刻,化作了最纯粹的指针!
“移!”
她用尽了死亡与新生交替间的全部力气,在识海中,发出了这个指令!
嘶嘶嘶——
神木之巢,再次巨变!
那些暗红色的、濒临碳化的建木根须,在这一刻,仿佛活了过来!
它们不再被动地炙烤。
它们在主动地吸食!
那股能熔化一切的火行地脉能量,不再是灾难,而是在瞬间,变成了燃料!
万千根须,在暗红色的光芒下,猛然绷紧!
它们,在蓄力!
轰隆隆!
神木之巢,没有后退。
它,猛然前冲!
不是掘进。
不是撕裂。
是熔穿!
建木之根,以火行为矛,以苍月的坐标为引。
它强行点燃了这片地脉熔炉的全部能量,将它们汇聚成一点,朝着那个土行节点的方向……
熔了过去!
噗——
一声巨响!
那声音,不像是撞击。
那声音,仿佛是亿万吨烧红的钢铁,在同一时间,狠狠刺入了无尽的湿泥!
那股恐怖的高温,在瞬间,找到了宣泄口!
神木之巢,穿透了!
它离开了熔炉,撞入了一片……
厚重而冰冷的……
全新界域!
那刺目的暗红色光芒,在穿透的刹那,骤然熄灭。
无尽的黑暗,重新降临。
但,不再是焦灼。
而是一种,厚重、冰冷、带着泥土芬芳的……
“死寂”。
扑通。
苍月,那具被烤成焦炭的身体,在完成使命的瞬间,失去了星盘的吸力。
她,向后倒去。
倒在了一片,冰冷、坚硬,却又带着无尽生机的……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