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轩？”
那一声呼唤，轻柔得像是一根羽毛划过心尖。
林轩伸出手，想要抚摸苏晴的脸庞。然而，就在指尖触碰到皮肤的前一毫秒，苏晴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一台正在运行高负荷程序的电脑突然蓝屏重启。
原本清澈哀婉的眼神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股熟悉的、令人窒息的冰冷与高傲。
“滚！”
“苏晴”猛地抬手，一巴掌拍开了林轩的手。
那枚刚别上去的hello Kitty发卡被她粗暴地扯了下来，举在手里就要捏碎。
“大胆凡人，竟敢用这种粉红色的……丑陋法器，来乱我道心！”
她体内的那个“神”（神墟意志）显然被刚才那一瞬间的人格失控给吓到了。那是她从未体验过的名为“爱情”的各种激素冲击，对于一个只知道吞噬和杀戮的高维生命来说，这种感觉比中了毒还难受。
“别捏。”
林轩收回手，并没有生气，只是淡淡地提醒了一句，“那个发卡五块钱买的，塑料做的，你要是捏碎了，碎片可能会扎破你的手。这里没有破伤风针，感染了会死人的。”
“本座乃不死不灭之身……”
“得了吧。”林轩打断了她，“你现在就是个血糖偏低、刚刚吃了一包辣条且严重脱水的凡人女性。你要是把这具身体玩坏了，你就真的成了孤魂野鬼了。”
苏晴的手僵在半空。
她虽然愤怒，但那包辣条带来的热量正在胃里扩散，那种名为“谷氨酸钠”（味精）和“辣椒素”的化学物质，正顺着血液冲刷着她的大脑皮层，让她的大脑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种……该死的愉悦感。
“哼！”
她冷哼一声，终究没有捏碎那个发卡，而是嫌弃地把它扔回给了林轩。
“凡人，别以为用这种……这种奇怪的食物就能收买本座。”
她舔了舔嘴角残留的红油，眼神中闪过一丝挣扎，然后努力板起脸，“刚才那个叫‘卫龙’的供品……还有吗？”
防空洞里的空气突然安静了三秒。
“噗——”
张大牙背过身去，肩膀剧烈耸动。
陈三爷更是把头埋进了军大衣的领子里，憋笑憋得脸红脖子粗。
谁能想到，一个刚才还嚷嚷着要毁灭世界、把人类当蝼蚁的神明，现在的诉求竟然是……再来一包辣条？
“没了。”
林轩摊开手，一脸遗憾，“那是最后一包。你也知道，现在是末法时代，物资匮乏，这种富含‘科技与狠活’的高级食品，很难搞的。”
“你骗人！”
苏晴柳眉倒竖，指着陈三爷，“刚才那个胖子兜里明明还有响声！”
陈三爷吓得一激灵，赶紧捂住口袋：“姑奶奶！这是我留着救命的！再说了，这是‘好多鱼’，不是辣条！不辣的！”
“呈上来！”苏晴霸气地伸出手。
陈三爷求助地看向林轩。
“给她吧。”林轩叹了口气，“神威难测，咱们凡人得懂事。”
陈三爷只能哭丧着脸，依依不舍地掏出一盒被压瘪了的“好多鱼”，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
苏晴接过盒子，笨拙地撕开，倒出一把小鱼形状的饼干，塞进嘴里。
咔嚓咔嚓。
随着咀嚼声响起，她那原本紧绷且充满杀气的脸，肉眼可见地柔和了下来。
“这又是何物？”她咽下饼干，眼中紫光闪烁，“虽无刚才那般刺激，但这股……番茄的味道，竟能安抚本座躁动的神魂？”
“这叫膨化食品。”
林轩在一旁像个尽职尽责的解说员，“主要成分是淀粉、糖和番茄味调料。在生物学上，碳水化合物能快速提升血糖，促进多巴胺分泌。简单来说，就是让你爽。”
“多巴胺……？”苏晴喃喃自语，“这便是你们凡人快乐的源泉？低级，但……有效。”
她一边说着低级，一边又倒了一把塞进嘴里。
林轩看着眼前这个正在疯狂摄入卡路里的“神”，心中稍微松了一口气。
只要她还受制于这具肉身，受制于生物本能，那就有谈判的筹码。神墟虽然强大，但显然不懂什么叫“真香定律”。
“林爷。”
红狐凑过来，压低声音问道，“老板娘这到底是咋回事？中邪了？要不要找个道士做做法？”
“这不是中邪。”
林轩推了推那副破眼镜，开启了“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模式，“在医学上，这叫‘解离性身份识别障碍’，俗称多重人格。刚才那个想杀我的是副人格，由于受到了巨大的心理创伤（比如被神墟洗脑），产生了一种自己是救世主的妄想。”
“那她刚才那力气……”张大牙比划了一下，“一巴掌把你推飞三米远，这也是精神病能干出来的？”
“那叫‘歇斯底里怪力’。”林轩面不改色，“人类在极度亢奋状态下，肾上腺素飙升，解除肌肉保护机制，老太太都能抬起汽车，更何况她？”
“哦……懂了。”陈三爷似懂非懂地点头，“就是疯起来不要命呗。”
“对，所以现在的治疗方案是——”
林轩指了指还在吃“好多鱼”的苏晴，“顺毛驴，哄着来。用美食（糖衣炮弹）腐蚀她的意志，唤醒她的主人格。”
正说着，苏晴已经吃完了最后一条小鱼，意犹未尽地把盒子扔在一边。
“凡人。”
她恢复了高冷，看向林轩，“本座饿了。这种零食只能塞牙缝。我要吃正餐。”
“正餐？”
林轩看了一眼旁边的压缩饼干，“这里只有这个。”
“不吃。”苏晴一脸嫌弃，“我要吃……肉。热的，带汤的，最好还有那种……那种白色的、软软的、泡在汤里的东西（她在回忆刚才陈三爷形容的鸭血粉丝汤）。”
“这里是防空洞，哪给你弄鸭血粉丝汤去？”林轩无奈道。
“那是你的事。”
苏晴盘腿坐在铁架床上，裹着那件脏兮兮的军大衣，却硬是坐出了女王登基的气势，“如果你不能满足本座的口腹之欲，本座就杀出去，血洗金陵，自己找吃的。”
“别！”
陈三爷和张大牙同时惨叫，“姑奶奶您可别出去！外面全是抓咱们的人！”
林轩揉了揉太阳穴。
这哪里是神，这分明是个刚进城的、脾气暴躁的、且极其能吃的“巨婴”。
“想吃好的可以。”
林轩眼神一转，计上心头，“但这地下没有。我们得换个地方，一个既隐蔽，又能搞到物资，甚至能帮你‘恢复神力’（其实是寻找压制办法）的地方。”
“何处？”苏晴挑眉。
“朝天宫。”
林轩吐出三个字。
“朝天宫？”老金陵通叶擎苍愣了一下，“先生，那可是旅游景点啊，而且也是博物馆，咱们这身份……”
“白天是景点。”
林轩从怀里摸出那块黑色石板，指了指上面若隐若现的一个红点，“但在每个月阴气最重的这几天深夜，朝天宫的地下，会开一场只有‘圈里人’才知道的……鬼市。”
“鬼市？”张大牙眼睛亮了，“这个我熟啊！但这和吃饭有啥关系？”
“因为那鬼市的入口……”
林轩看了一眼苏晴，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就在金陵最有名的一家……‘百年老卤面馆’的后厨里。”
“而且那个鬼市里，有人在卖一种叫做‘安魂香’的东西。那是当年神墟遗留在人间的边角料，对治疗‘精神分裂’（压制神性）有奇效。”
苏晴显然只听进去了前半句。
“卤面？”她舔了舔嘴唇，眼神中的杀气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干饭人的渴望，“带路。若是敢骗本座，本座就把你做成卤面。”
“遵命，女王陛下。”
林轩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各位，收拾一下。咱们潜龙小队的第一次团建，目标——金陵鬼市，吃面，淘宝，顺便……给这位神仙姐姐治治脑子。”
陈三爷看着那一脸期待的苏晴，忍不住小声嘀咕：“林爷，我怎么觉得咱们不是在逃亡，是在带孩子春游啊？”
“嘘。”林轩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孩子脾气不好，会拆家的。”
……
凌晨两点。
四个穿着不合身旧军装、却带着一位穿着破烂高定礼服加军大衣的“混搭风”小队，悄悄撬开了防空洞的另一个出口，融入了金陵那迷离的夜色之中。
一场关于美食、古玩、以及“人神斗法”的荒诞大戏，才刚刚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