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半，莫愁湖公园。
这座金陵名胜此时大门紧闭，湖面上弥漫着一层薄薄的晨雾。四周静得只能听见偶尔的虫鸣和……陈三爷粗重的喘息声。
“林爷……咱们能不能走正门？翻墙这事儿，真的不符合我企业家的身份……”
公园的围墙下，陈三爷正骑在墙头上，进退两难。他那圆润的屁股卡在了两根防盗铁刺的中间，稍有不慎就是“菊花残”的下场。
“正门有监控，还有保安。”
林轩早已落地，正拍打着手上的灰尘，“而且你现在的身份不是企业家，是通缉犯。快跳，红狐接着你。”
“我？”红狐嫌弃地退了一步，“老板，物理学告诉我，重力势能转化为动能，我也接不住两百斤的自由落体。”
“那我还是自己下来吧……”
陈三爷一咬牙，闭着眼往下跳。
“刺啦——”
一声布帛撕裂的脆响。
陈三爷安全落地，但那条本就不合身的旧军裤，在屁股位置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露出里面鲜红的本命年红裤衩。
“嚯，三爷，今年本命年啊？”张大牙拿着手电筒照了一下，憋着笑，“红红火火，好兆头。”
“闭嘴！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陈三爷捂着屁股，悲愤欲绝。
“行了，别闹了。”
林轩压低声音，目光投向湖心的一座凉亭，“正主在那。”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在那座着名的“胜棋楼”前方的水榭上，坐着一个戴着斗笠、披着蓑衣的身影。
那人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鱼竿，正一动不动地垂钓。
在这黎明前的黑暗中，这幅画面显得颇为诡异，颇有几分姜太公钓鱼的意境。
“装神弄鬼。”
苏晴冷哼一声，裹紧了身上的军大衣，“凡人就是喜欢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仪式感。这么黑，鱼都睡觉了，能钓到什么？”
“他钓的不是鱼，是人。”
林轩带着众人走上九曲桥，脚步声故意放得很重。
走到亭子前，林轩停下脚步，看着那个蓑衣人的背影，淡淡开口：
“老先生，这么晚了还不睡，也不怕风湿犯了？”
那个蓑衣人没有回头，依然盯着漆黑的湖面，声音苍老而沙哑：
“约的是子时，现在都快寅时了。现在的年轻人，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
“没办法，路上堵车。”林轩随口胡扯，“而且为了给您老准备礼物，稍微费了点周折。”
“东西呢？”
老头终于回过头。
借着微弱的晨光，林轩看清了他的脸。那是一张布满皱纹、极其普通的脸，扔在人堆里绝对找不出来。但他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根本不像个老人。
林轩从怀里摸出那块黑乎乎的建木根须，扔了过去。
老头伸手接住，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那张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不错，是真货。那帮老鼠把这东西藏在鬼市，以为能瞒过我的鼻子。”
老头收起木头，把鱼竿一收。
让人惊讶的是，那鱼竿的尽头并没有鱼钩，而是连接着一个……只有巴掌大小的黑色金属探头。
“这是啥？高科技声呐？”张大牙好奇地问。
“这是‘水下低频震荡器’。”
老头瞥了张大牙一眼，开始收拾渔具，“专门用来干扰水下监听设备的。你们以为莫愁湖只是个公园？这湖底下，埋着神墟当年留下的‘听音阵’，也就是现在的‘地质监测网’。”
说完，老头站起身，目光越过林轩，死死地盯着披着军大衣的苏晴。
“像……真像。”
老头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跟你那个死鬼老爹苏定国，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你认识我父亲？”
这次开口的不是神墟意志，而是苏晴的主人格。或许是因为提到了父亲，她的眼神瞬间变得清澈了一些。
“何止认识。”
老头摘下斗笠，露出一头稀疏的白发，“当年在金陵，他是‘神州守护局’的一级特工，代号‘潜龙’。我是他的上线，代号‘0号’。”
“什么？！”
林轩和苏晴同时一惊。
苏定国是特工？那个在江城菜市场卖了二十年鱼、为了几毛钱跟大妈吵架的窝囊男人，竟然是特工？
“别这么惊讶。”
0号老头似乎看穿了林轩的想法，“大隐隐于市。你们以为他为什么去卖鱼？”
“为了生活？”陈三爷插嘴。
“为了掩盖气味。”
林轩突然反应过来，脑中灵光一闪，“苏晴是‘纯阴灵体’，身上会散发出一种特殊的生物信息素，也就是神墟能追踪到的‘异香’。而鱼腥味……富含三甲胺，是天然的嗅觉干扰剂！”
“聪明。”
0号老头赞许地看了林轩一眼，“不愧是拿到了《龙隐玄经》的人。苏定国在菜市场待了二十年，每天把自己和女儿弄得一身鱼腥味，就是为了用这种最原始、但也最有效的‘化学伪装’，躲避神墟的生物雷达。”
苏晴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
她想起小时候，自己总是嫌弃父亲身上臭，嫌弃家里全是鱼鳞。父亲却总是笑呵呵地抱着她，说这是“幸福的味道”。
原来，那是父亲为她筑起的、长达二十年的保护墙。
“可是……父亲已经死了。”苏晴的声音带着哭腔，眼中的紫光开始剧烈波动，神性与人性在激烈交锋。
“死了？”
0号老头冷笑一声，“谁告诉你他死了？神墟的人没找到尸体，守护局也没销户。那个老滑头，只不过是用了一招‘金蝉脱壳’，去执行更深层的潜伏任务了。”
“你是说……我爸还活着？！”
这个消息对苏晴的冲击太大，导致她精神防线瞬间失守。
“吼——”
她体内的神墟意志感受到了宿主的剧烈情绪波动，趁机反扑。苏晴猛地抱住头，发出一声非人的低吼，眼中的紫光瞬间暴涨，周围的空气温度骤降。
“凡人……该死的凡人情感……滚出去！”
“不好！她要失控了！”红狐下意识地举起枪。
“别开枪！”
林轩大喝一声，迅速掏出刚才在鬼市买的那盒“安魂香”，“刀疤刘说这玩意儿能见太奶，希望也能镇住这尊神！”
他掏出打火机，想要点香。
但这湖边的风实在太大了，打火机的火苗刚窜出来就被吹灭了。
“该死！风太大！”林轩急得冒汗。
“三爷！大牙！挡风！”
“来了！”
陈三爷和张大牙立刻冲上来，两人扯开大衣，像两堵肉墙一样把林轩围在中间。
“咔哒。”
在两个人肉挡风板的掩护下，那一小块琥珀状的安魂香终于被点燃了。
一股幽冷、深邃、仿佛带着泥土芬芳的白烟袅袅升起。
这味道极其特殊，不香，反而带着一种……陈年老窖的微醺感。
“吸——”
原本处于暴走边缘的苏晴，在闻到这股烟味的瞬间，动作僵住了。
她那双充满杀意的紫眸，开始变得迷离，眼皮开始打架，身体也摇摇晃晃。
“这……这是何物？”
苏晴大着舌头，指着林轩，“为何……为何本座感觉天在转？地也在转？”
“这是……这是我在神墟老家给你带的……特产。”
林轩举着香，像是在哄醉鬼，“好闻吗？”
“好……好闻……有种……家的味道……”
苏晴傻笑了一声，然后身子一软，直接向后倒去。
林轩眼疾手快，一把接住她。
“呼噜……”
下一秒，这位刚才还要毁灭世界的神明，已经在林轩怀里打起了小呼噜。
“这玩意儿劲儿这么大？”陈三爷惊呆了，“这哪是安魂香，这是蒙汗药吧？”
“这是高浓度的‘植物神经抑制剂’。”
0号老头看着昏睡的苏晴，淡淡道，“是从秦岭那种致幻鬼树上提炼的。对于神墟这种精神力强大的生物来说，这就是最好的‘神明醉’。以后她要是再闹腾，点一点，管睡三天。”
“那副作用呢？”林轩担心地问。
“副作用就是醒来会断片，而且可能会有点……馋。”
老头收拾好东西，背起手，“行了，交易完成。建木根我拿走了，作为交换，我给你们指条明路。”
他指了指莫愁湖的对岸。
“苏家现在全城搜捕你们，金陵是待不下去了。但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有一条生路。”
“明天一早，金陵博物馆有一批文物要运往京城参加‘国宝大展’。那是国家的车队，苏家不敢拦。”
“我已经安排好了，你们混进押运队。到了京城，有人会接应你们。”
“记住，到了京城，别信任何人。除了……那个叫‘麒麟’的病秧子。”
说完，老头身形一闪，竟然直接跳进了湖里。
“卧槽！投河了？！”张大牙大叫。
但湖面上并没有水花，只有一个类似于潜水艇的微型气泡迅速远去。
“这老头……居然还自带潜水装备？”陈三爷咋舌。
林轩看着老头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京城……”
他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睡得像个孩子的苏晴，又摸了摸兜里那个只剩半盒的“好多鱼”。
“看来，咱们的下一站，是皇城根儿了。”
“只不过这次，咱们不送外卖，也不收垃圾了。”
林轩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微笑，“这次，咱们是去……护送国宝。”
“当然，顺便把苏家欠我的账，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红狐，收拾东西。天亮之前，我们要变成‘搬运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