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未至,那股足以湮灭星辰的死寂气息已然笼罩了林风的四肢百骸。
他的骨骼在寸寸哀鸣,濒临崩溃的红尘道心之上,每一道裂纹都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撕扯着,痛彻神魂。
黑影冰冷的声音如同九幽之下的寒风,吹过这片葬仙宗的废墟,带着审判般的漠然:“葬天者,也不过如此。”
就在那根手指即将触及林风眉心,彻底终结他的一切时,一抹柔和而决绝的白光毫无征兆地绽放。
那光芒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却又蕴含着天地间最本源的生命力。
一道娇小的身影闪烁而至,义无反顾地扑在了林风身前,用她那看似羸弱的背脊,挡住了那足以葬灭一切的一指。
是白小怜。
她没有看那恐怖的黑影,一双清澈的眸子里只有林风。
她的双手紧紧按在林风塌陷的胸口,那里,破碎的胸骨和蛛网般的道心正散发着死气。
生生之体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催动到了极致,璀璨的绿金色光芒从她体内汹涌而出,如决堤的生命洪流,疯狂地灌入林风的身躯。
“你说过……要带我吃遍天下的。”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孩童般的执拗和委屈,却又坚定得如同誓言。
刹那间,奇迹发生。
林风胸前那足以致命的伤口,在磅礴的生命能量冲刷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逆转。
碎骨重塑,经脉续接,就连那裂痕遍布的红尘道心,也在被一股温柔的力量缓缓弥合。
然而,这逆转的代价是惨烈的。
光芒之中,白小怜的身躯急剧缩小,原本及腰的长发褪去了光泽,缩短至垂肩,宛如稚童。
她原本灵动的脸庞变得苍白而稚嫩,声音也变得微弱而飘忽:“这次……换我救你。”
与此同时,万丈天穹之上,正抱着一坛醉仙酿,哭得稀里哗啦的花想容猛地一顿。
晶莹的泪珠还挂在长长的睫毛上,她抽了抽小鼻子,哽咽道:“林风哥哥要没了,酒都没得喝了……”
话音未落,她似乎感应到了下方白小怜的气息变化,那双水汪汪的狐狸眼瞬间瞪圆。
一股难以言喻的暴怒从她小小的身体里冲天而起。
“不准!”
一声娇叱,九条毛茸茸的雪白狐尾在她身后轰然炸开,遮天蔽日!
一股源自太古洪荒的吞噬之力猛然爆发,她的樱桃小口前方,空间扭曲塌陷,一个深邃不见底的黑洞漩涡骤然成型。
那是她的本命神通——吞天胃!
黑洞疯狂扩张,产生的吸力竟将先前天外大劫散落于这片天地间,尚未完全消散的法则碎片尽数拉扯而来,鲸吞入口。
那些碎片蕴含着狂暴的天道之力,任何一片都足以让寻常大能爆体而亡,此刻却如同点心一般被她尽数吞下。
花想容打了个饱嗝,小脸蛋被撑得通红,像是喝醉了酒。
她揉了揉圆滚滚的肚子,含糊不清地嘟囔:“嗝……不好吃,但管用!”
随着她吞噬掉这片天地的游离法则,整个葬仙宗废墟的空间瞬间凝固。
天地仿佛化作一个巨大的牢笼,归墟之口悄然洞开在黑影的四面八方,封锁了它所有的退路。
下方,林风缓缓站了起来。
他体内的伤势已经痊愈,甚至比巅峰时期更加凝实,但他的心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他低下头,看着怀中已经变成七八岁模样的白小怜,她气息微弱,正沉沉睡去。
他伸出手,动作轻柔得仿佛生怕惊醒了她,轻轻抚摸着她柔顺的短发。
一股难以抑制的狂怒与心痛在他胸中交织、碰撞,最终化作沙哑得几乎不似人声的低语:“傻丫头,老子的命……是你们的。”
话音落,他仰天狂笑,笑声中带着无尽的苍凉与决绝。
他体内的凡尘道种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不再是涓涓细流,而是化作焚尽八荒的熔炉。
苏清雪的剑道执念、姬无月的幽冥死志、叶红绫的阵道焚身、柳如烟的雷瞳宿命、洛倾城的星火引路、白小怜的以命续生、花想容的吞天断路……七位女子最深刻的命格与执念,在这一刻被他强行从命运长河中抽出,与他那颗刚刚被修复的红尘道心彻底熔炼为一!
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灰色光柱自他天灵盖冲天而起,撕裂了被花想容禁锢的天穹,直冲天外。
那光芒不炽烈,不耀眼,却带着一种将万物拉回原点,归于凡尘的终极气息。
这,便是“葬天引”的最终形态——归尘之火!
“不!”黑影终于发出了惊怒的嘶吼。
它察觉到了这股力量的本质,那是连天道都要为之忌惮的禁忌之力。
无数黑色的天道锁链从虚空中浮现,缠绕在它的身上,似乎要将它强行拖拽离去。
但,晚了。
归尘之火已经落下,灰色的火焰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却没有一丝温度,只有一种让万物寂灭的沉重。
火焰之中,七道绝美的身影缓缓浮现。
一袭白衣的苏清雪,剑指苍穹,万千剑意归于一念。
红衣如血的姬无月,血祭幽冥,以身化作轮回之门。
身披阵图的叶红绫,焚身燃阵,以己为阵心封锁天地。
紫瞳闪烁的柳如烟,雷瞳照命,洞穿虚妄直视本源。
星光点点的洛倾城,星火引路,于无尽黑暗中点亮希望。
身躯缩小的白小怜,以命续生,用生命之光逆转死亡。
九尾摇曳的花想容,吞天断路,以饕餮之姿绝断后路。
七道身影,七种执念,在归尘之火中交相辉映,最后竟缓缓融合。
而在她们融合的核心,第八道虚影悄然凝聚,那并非某一个人,而是由无数光点汇聚而成,嘈杂而又统一,平凡而又伟大——那是凡尘之中,亿万众生的愿力!
林风踏空而上,周身缠绕着寂静燃烧的灰色火焰,他看着那被火焰包裹,动弹不得的黑影,声音平静得可怕:“老子葬的不是天,是你们……回凡间的路。”
他缓缓抬起手,无尽的葬天之息在他掌心凝聚成一柄灰色的长刀。
刀锋未落,那一直高高在上,视万物为蝼蚁的黑影竟剧烈地颤抖起来,它发出的声音不再是冰冷的嘲讽,而是带着一丝迷茫与……渴望:“你……你不是葬天者,你是……家。”
刀落。
天地无声。
而在遥远到无法计量的时空之外,那片名为昆仑墟的古老遗迹中,一块矗立了无尽岁月的石碑前,一道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星火,在亘古的寂静中,悄然闪动了一下。
似有谁,在等他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