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碑上的低语还在命冢上空盘旋,九域三陆的天穹已骤然掀起风雷。
苍穹未聚乌云,却无征兆地撕开九道巨大裂隙,九座金碧辉煌的天门自虚无中轰然洞开!门后降下的亿万缕神念如垂天之云,带着能冻裂神魂的威严与冷漠,压得空气都在颤抖。
天门中央,一卷金书玉册缓缓展开,神纹流转间,每个字都沉甸甸的,仿佛能压塌山河——那是天道之力的具象。
一行冰冷律令浮现在虚空,声若洪钟碾过寰宇:“情合乱道,婚誓逆天,当诛其魂,毁其碑!”
煌煌天威压下来,如狱似囚,整个命冢都在簌簌发抖,冻土龟裂的声音像无数牙齿在打颤。
林风却咧嘴笑了,笑容里裹着癫狂,更藏着焚尽一切的嘲讽。他立在碑前,黑袍被神威气浪掀得猎猎作响,右臂的灰骨链“咔咔”轻响,链节碰撞的脆声像是在摩拳擦掌。
“老子的喜事,轮得到你们批条子?”
话音未落,他向前踏出一步——脚底板碾过冻土的刹那,仿佛踩在了天地的脉搏上。识海中的凡尘道种剧烈共鸣,心脏深处,那颗不屈的凡心擂动如战鼓,震得肋骨都在发麻。
“今天,我就在这坟头上——拜了!”
声音不高,却像烧红的烙铁烫进每个人耳中,更直直撞向九天之上的神明。
此时,一道金红色身影翩然跃起,是花想容。她足尖轻点红尘碑顶,身后九条狐尾轰然展开,如倒悬于世的金色莲华,神圣中透着妖异。腹中那枚“心葬胃”自主运转,将得自七女的至纯情念瞬间炼化,凝成七道彩纱——赤、橙、黄、绿、青、蓝、紫,自碑顶垂落,如横跨生死的虹桥,纱面上浮动着细碎的光屑。
“一拜天地——”花想容的声音清脆如铃,却不是司仪,而是这场逆天大礼的执礼者。她没有停顿,声线陡然拔起,带着撕裂风幕的力量:“拜的是东荒老母那碗续命粥熬出的烟火气,是苏清雪剑下那捧三冬不化的雪,是柳如烟幻殿里那缕绕梁不散的香!”
话语落时,她引动狐族最古老的秘术,强行激活“情契共鸣阵”!
红尘碑嗡然震颤,碑身刚浮现的裂痕仿佛活了过来,张开无数细小的“嘴”,产生诡异的吸力。天道律令降下的第一重劫难——那道专锁因果的“诛魂锁”本要缠向林风与七女,此刻竟被大阵硬生生拽偏,尽数灌入裂痕之中。锁链崩解的碎屑化作莹莹光点,成了修补碑体的养料!
天道震怒!
九天之门雷光大作,紫黑色的电蛇在门后攒动。第二重“断情劫”瞬息而至——一道比夜色更深沉的黑雷,裹着斩断一切因果的毁灭气息,自九天直劈而下,目标是林风与七女由婚誓缔结的那道无形引力!
黑雷距头顶不过三丈时,缠绕在林风心口的姬无月残魂猛然震颤。她感知到这股无法抗衡的毁灭之力,没有犹豫,甚至没来得及传递半分意念,残魂便剧烈撕裂,将最后的执念与魂力凝成一枚殷红如血的符文,狠狠烙印在林风胸口的葬天印下!
一道微弱却决绝的意念撞进他心里:“你说名字在肚子里……那我的魂,就藏在你心跳里。”
血符成型的刹那,幽冷的冥火轰然燃起!这火不焚血肉,却能点燃虚无,焰苗舔过空气时,连光线都在扭曲。
黑雷劈落的瞬间,幽冥火冲天而起,以后发先至之势悍然对撞——没有惊天巨响,只有一片极致的湮灭。黑雷被冥火反噬,力量逆冲而上,在半空炸成漫天黑屑,连悬于天际的律令金书都被震得粉碎,书页燃烧的灰烬像黑色的雪飘落。
姬无月不是在挡灾,她是用最后的存在,为林风争来了三拜的生机!
林风清晰地感觉到那缕残魂在瞬间几近湮灭,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疼得他喉头发甜。眼中的痛色一闪而逝,脚步却半步未停——他不能停,也不敢停!
他猛然引动杀生仙诀,这一次,杀气不掠外敌,反倒逆转而回,斩向自己的记忆!“东荒老母粥里的姜丝辣”“红绫战旗染血的铁锈味”“白小怜药罐里飘出的甘草香”,三段最珍贵的记忆被仙诀斩出,化作三股精纯的“人伦杀气”,尽数灌入凡尘道种!
“轰!”
林风双膝跪地,额头重重磕在命冢的冻土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额角磕破了,血珠渗出来,混着泥土粘在皮肤上。
触碰土地的刹那,整片大地的地脉都在轰鸣,像是有无数沉睡的巨人苏醒。大地深处,无数凡人的执念升腾而起——农夫锄地时“嘿呦”的喘息,妇人纺纱时锭子转动的“嗡嗡”声,孩童在巷口追逐的嬉笑……这些最平凡的声音汇成宏大的“人间礼乐”,竟硬生生撑开了天道律令的封锁,在头顶撑起一片微光!
第一拜,成!
林风缓缓起身,抬手一引,将花想容织就的七道彩纱握在手中。指尖触到纱面的瞬间,苏清雪的剑锋虚影一闪而过,带起刺骨的寒意;柳如烟的幻纱残缕若隐若现,拂过皮肤时像蝴蝶停落。
他手持彩纱,抬眼望向九天神明,眼中最后一丝敬畏也被战意焚尽。
“二拜高堂——”声音传遍四野,震得远处的坟头都在落土,“拜的是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神明看不起的凡情,踩不烂的俗念!”
话音未落,天道第三重“灭誓劫”轰然降临!这一次不是雷霆,而是九条漆黑如墨的秩序锁链,自虚无中探出来,链身布满倒刺,如九条择人而噬的毒龙,直扑红尘碑上的金色碑文,要将其从根源上夺走、抹除!
林风冷笑一声,右臂的灰骨链猛然暴涨,化作千百丈长的骨蟒,以更狂暴的姿态迎上去,将九条锁链死死缠住!链与链绞杀的瞬间,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虚空被撕裂出一道道蛛网般的裂痕。
“老子的高堂,是这苍生烟火——你们,也配当裁判?”
灰骨链上的符文亮起,死死咬住秩序锁链。林风的凡尘道种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红光,像一颗跳动的心脏,将碑文护得密不透风。
第二拜,成!
只差最后一拜!
林风正欲躬身,心口却传来锥心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血肉里被硬生生剥离——是姬无月!她的残魂已到了消散的边缘,连那枚血符都开始变得透明!
与此同时,红尘碑上的金色碑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像燃尽的烛芯。
时间,不够了!
林风猛然抬头,双目赤红如血,望向那九座冰冷的天门,发出惊天怒吼:“你们要灭我婚誓?好!老子今天——便以七女之名,在此立下‘人道婚约’!”
他不再执着于第三拜的仪式,将所有力量、最后一丝源自姬无月的“赎道杀气”,连同花想容引动的“情契共鸣”之力,尽数灌入那颗剧烈跳动的凡心!再以凡心为引,将这股融合了七女之情、自身之道、苍生之念的全新力量,狠狠轰入红尘碑的核心!
“嗡——!”
红尘碑爆发出刺目的金光,甚至盖过了九座天门,逼得神念云团都在后退。碑身所有裂痕瞬间愈合,原本褪色的碑文重新璀璨夺目,每个字都仿佛含着一个真实的世界,透出勃勃生机。
就在此时,碑底的裂缝中,那道曾对林风说过“看懂了”的低语再度响起。只是这一次,语气变了,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贪婪与渴望,像毒蛇吐信:
“……第八碑主,你的道——我们……要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