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仿佛在这一刻倒卷,璀璨的光芒尽数汇入她深邃的瞳孔。
洛倾城素手轻抬,面前那座由万千星辰光辉凝聚而成的古老星盘应声而动。
她纤细的指尖在星盘上轻轻一拨,天穹之上,七十二颗主宰大陆气运的命星齐齐震颤,嗡鸣声仿佛穿越了无尽虚空,响彻云霄。
然而,在这片和谐的星光交响之中,一抹极不协调的赤红陡然大盛。
那是一颗本该黯淡无光的孤星,此刻却如一颗滴血的心脏,爆发出吞噬一切的霸道光芒。
在洛倾城的注视下,它周围的九颗辅星连挣扎都来不及,运行的轨迹便被那赤红光芒强行扭曲、拉扯,最终如飞蛾扑火般,尽数被其吞噬殆尽。
星盘之上,林风的命格轨迹,已然化作一片血色混沌。
“葬天之主……”洛倾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身为星陨阁阁主,她执掌天机,俯瞰众生命运流转,却从未见过如此霸道、如此不讲道理的命格。
她不信邪,指尖凝聚起一丝本命星元,再次点向那片赤红的星图,试图强行窥探那被混沌遮蔽的未来一角。
就在她指尖触及星图的瞬间,异变陡生!
“轰!”
古老的星盘发出一声哀鸣,坚不可摧的盘体上竟崩开一道道裂痕。
一股远超她想象的、混杂着无尽凡尘烟火与不屈执念的力量,沿着她的指尖逆冲而上。
那并非灵力,也非神念,而是一种纯粹的、要将这天命烧穿的意志!
“噗!”
洛倾城如遭雷击,猛地后退一步,一口心血喷洒在破碎的星盘上,令其上的裂纹愈发狰狞。
一缕殷红的血丝,顺着她白皙如玉的眼角缓缓滑落,触目惊心。
“……你竟在烧天命?”她捂着胸口,感受着体内翻腾的气血与星元的混乱,眼中满是骇然与难以置信。
推演天机者,最怕遇到的便是这种妄图逆天改命的疯子,而林风,他不是在逆天,他是在焚天!
他要将承载众生命运的天道轨迹,付之一炬!
“咳咳……若你真成了那葬天之主,星陨阁……必将第一个迎来清算,灰飞烟灭……”她低声喃喃,但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可我……还是想看你活着。”
几乎在星盘炸裂的同一时刻,星陨阁深处,一座被重重禁制大阵守护的古老殿堂外,一道模糊的黑影悄然浮现。
姬无月残魂所化的形体,沐浴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格外虚幻。
她身上那枚黑色的噬命纹如活物般微微蠕动,散发出吞噬一切阵法灵光的诡异气息。
守护殿堂的阵法光幕在她面前,竟如薄冰遇骄阳,无声无息地消融出一个可供一人通过的缺口。
她如入无人之境,径直踏入那座悬挂着“命录殿”牌匾的禁地。
殿内空旷而森严,没有烛火,唯有墙壁上悬挂的一幅幅古老画像,散发着微弱的星辉。
那些画像上的人物,男女老少,形态各异,但眉宇间都带着一股桀骜不驯、欲与天公试比高的狂傲。
他们,是星陨阁有记载以来,所有出现过的葬天者。
而每一幅画像的心口命门位置,都有一条由星光凝聚而成的锁链贯穿而过,锁链的另一端,深深钉入墙壁深处,仿佛在禁锢着画中人的灵魂。
“想用命星之力锁住他们的残念,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姬无月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讽,“天道的好走狗。既然你们喜欢记账,那我就先烧了你们的账本。”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眉心的噬命纹猛然爆发出浓郁如墨的黑光。
黑光离体而出,化作一团拥有生命的黑色火焰,咆哮着扑向离她最近的一面命录墙。
“滋啦——”
黑焰触及画像,并未燃烧画卷本身,而是直接点燃了那贯穿命门的星辰锁链。
火焰中,仿佛传出了无数压抑了千百年的哀嚎与怒吼,那是被星链日夜绞杀的前世葬天者们,残留在这世间的最后一点不甘。
远在万里之外的林风,正在用锅火熬炼一锅凡间最普通的米粥。
就在姬无月动手的那一刻,他体内的凡尘道种毫无征兆地剧烈一震。
他握着汤勺的手猛然停住,双眼瞬间变得深邃。
识海之中,一段模糊却刺痛他灵魂的未来片段一闪而过:高耸入云的阁楼之巅,洛倾城白衣染血,将自己燃烧成最璀璨的星辰,化作一道流光,替他挡下了一道从天而降的灭世劫罚。
她焚身祭星,竟是以自己的命,为他换取那一线生机。
画面消散,林风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滔天的怒火从心底直冲天灵盖。
那怒火并非针对天道,而是针对那个自作主张的女人。
“谁准你替我算命?谁又准你,替我挡劫!”
他低吼一声,当即将手中锅里那团温顺的灶火猛地引入心脉。
火焰入心,非但没有灼伤他,反而与他的心跳、他的执念完美融合。
“执念映星!”
林风仰天长啸,以心火为引,将那承载了万家灯火的凡尘执念,逆向灌入冥冥中与他产生联系的星盘残片。
刹那间,破碎的星盘之上,不再是星辰轨迹,而是浮现出亿万凡人的身影——守着一盏孤灯、彻夜缝补衣衫等待儿子归来的老母亲;倚在门框上,遥望远方、期盼丈夫平安归来的年轻妻子;还有那趴在窗前,数着星星,等着父亲回家给他讲故事的垂髫孩童……
这些最平凡、最朴素的执念,此刻汇聚成一股足以撼动天地的洪流。
他们跨越时空,对着那高高在上的天命星盘,发出了同一个声音,同一个怒吼:
“我们的命,我们自己烧,轮得到你来算?!”
“轰隆!”
星盘残片再也无法承受这股来自凡尘的意志冲击,在一声巨响中彻底崩解,化作漫天星光齑粉。
那些贯穿葬天者画像的星辰锁链,也应声寸寸断裂!
星陨阁顶层,洛倾城娇躯剧震,再次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生俱来的星命神格之上,出现了一道无法弥补的裂痕。
她与天机的联系,被一股粗暴无比的力量,硬生生斩断了。
“你……你毁了我的天机?”她难以置信地望着虚空,声音里充满了失落与茫然。
一道身影踏碎虚空,瞬间出现在她身前。
林风无视她嘴角的血迹,一把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揽入怀中。
温热的锅火之力顺着他的手掌渡入她的体内,暂时稳住了她濒临崩溃的星元。
他低头看着怀中面色苍白的女子,声音冰冷而霸道:“你的命,轮不到星盘来定。我的命,更轮不到你来算。”
不远处的阴影中,姬无月冷眼旁观着这一幕,看着林风怀中的洛倾城,她那虚幻的指尖微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语:“……只有我能烧他。”
命录殿内,随着星链尽断,林风手持锅火真形,大步走入。
他看也未看那些画像,只是将手中的火焰随意一挥。
锅火席卷而出,将剩余的所有命录墙尽数点燃。
火焰之中,第二位葬天者的残念缓缓浮现,他没有哀嚎,也没有怒吼,只是对着林风微微颔首,随后身形消散,凝聚成一柄布满裂纹的断裂星剑,锵然一声,沉入了林风的锅火之中,被其缓缓吞噬。
“原来,你们这些不服天命的家伙,早就被天道记了名,上了黑名单……”林风感受着锅火中传来的那股不屈剑意,低声说道,“不过没关系,今天,我替你们销户。”
话音落定,锅火骤然大盛,将所有画像与残念焚烧殆尽。
殿堂之外,星陨阁众人惊骇地发现,苍穹之上那九颗最为明亮的辅星,在这一刻彻底黯淡了下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从天幕上抹去。
林风抱着依旧虚弱的洛倾城,走出了星陨阁。
姬无月化作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跟在他身后。
三人最终立于一座万仞山巅,俯瞰着云海翻腾。
“你斩断了星陨阁与天机的联系,也斩断了天道对这片大陆的掌控根基之一……天道不会善罢甘休的。”洛倾城靠在林风怀里,气息微弱地说道,“它已经启动了‘命劫轮’,按照顺序,下一个被清算、被当做祭品的,会是……药王谷。”
林风闻言,目光投向遥远的南方。
他手中的锅火轻轻跳动,火焰之中,隐约映照出一个清丽少女正在山间小心翼翼采摘草药的身影,正是白小怜。
他看着那道身影,嘴角泛起一丝淡然的轻笑:“行,那下顿饭,正好加点药香。”
南方的药王谷内,对此一无所知的白小怜刚刚采药归来,正准备整理药篓。
她纤细白皙的指尖,不经意间,轻轻触碰到了一株刚刚采下的、散发着莹润光泽的“续命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