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钟离久轻声吐出那四个字时,整个房间的光线仿佛都被抽走了。
黑暗,从她身下蔓延开来,吞噬了墙壁,吞噬了家具,吞噬了那些狰狞的血迹。
冥时晏布下的鬼王领域里,仿佛凭空开辟出了一个更加古老、更加深邃的独立空间。
在这个空间里,唯一的“光”,就是钟离久。
她盘坐在黑暗的中央,指尖那枚青桐戒指散发出淡淡的辉光,将她的脸映照得一片朦胧。
她伸出左手,食指指尖逼出一滴殷红的血珠。
那滴血没有滴落,而是悬浮在了空中,散发着一股浓郁的灵气。
这是典当行传人的本命精血,蕴含着对因果法则最本源的理解。
“去。”
她轻喝一声。
血珠晃晃悠悠地飘向了横放在她膝上的那支派克钢笔。
当血珠触碰到笔尖的瞬间,“滋啦”一声轻响,仿佛烧红的烙铁浸入了冷水。
一缕青烟,从钢笔上升腾而起。
那青烟没有散去,而是在空中缓缓凝聚,最终,化为了陈教授生前最后一刻的虚影。
他惊恐地倒在地上,看着几个穿着黑袍、戴着面具的身影向他逼近。
“星盘……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不甘。
一个黑袍人没有回答,只是伸出一只干枯得如同鸡爪的手,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东西在哪?”黑袍人的声音沙哑。
“我……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黑袍人狞笑一声,另一只手化作利爪,毫不犹豫地插进了陈教授的胸膛。
“啊——!”
凄厉的惨叫声,在虚影中回荡。
画面到此,戛然而生。
陈教授的虚影,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画,瞬间消散。
但,钟离久的追索并未结束。
她要找的,不是陈教授的死状,而是凶手的灵魂烙印。
“还没完呢。”
她的双眼猛地睁开,瞳孔深处仿佛有无数古老的符文在流转。
“以他之死为‘价’,换你之魂为‘当’!”
“敕!”
她并指如剑,对着空中那缕即将消散的青烟猛地一点!
“嗡——!”
整个黑暗空间剧烈地震动了一下。
那缕青烟像是被注入了新的力量,瞬间倒卷而回,在空中疯狂地扭曲、重组。
这一次,凝聚出的不再是陈教授的影像。
而是一个戴着狰狞毒蛇面具的黑袍人!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过头,空洞的面具眼眶仿佛穿透了时空,直勾勾地“看”向了钟离久。
那是一道充满了怨毒、疯狂与混乱的目光。
“是谁……在窥伺伟大的‘主’的信徒!”
一声非男非女、尖锐刺耳的咆哮,直接在钟离久的脑海中炸响。
这是一种灵魂层面的直接攻击。
换做任何一个玄门修士,被这么一吼,轻则神魂震荡,重则当场变成白痴。
但钟离久只是皱了皱眉。
“吵死了。”
她冷冷地吐出三个字。
指间的青铜戒指光芒大盛,一股中正平和却又霸道无比的法则之力瞬间涌出,将那声灵魂咆哮碾得粉碎。
“你!”
那个黑袍人的虚影显然没料到自己的攻击会如此轻易地被化解,声音里透出一丝惊愕。
“就是你,杀了我的客户?”钟离久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一个凡人而已,杀了又如何?”黑袍人冷笑道,“倒是你,有点意思。竟然能逆转因果,追溯到我的灵魂烙印。你是什么人?冥府的?还是东方玄门的哪家老怪物?”
“我是谁,你还没资格知道。”钟离久懒得跟他废话,“我只问你,星盘在哪?”
“哈哈哈!”黑袍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别做梦了!伟大的‘主’即将回归,你们这些旧时代的残党,就等着被净化的命运吧!”
“是吗?”钟离久扯了扯嘴角,“看来,你是选择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也罢。”
“既然你不肯说,那我就自己来‘看’。”
话音刚落,她整个人气势陡然一变。
如果说刚才她还像个冷着脸的女王,那么现在,她就是执掌万物法则的,神明。
“以万物典当行之名,我宣布,这场交易……”
她的声音,在黑暗的空间里回荡,带着一种言出法随的威严。
“成立!”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一道无形的契约锁链凭空出现,一头连接着钟离久,另一头则死死地锁住了那个黑袍人的虚影!
“啊!这是什么!”
黑袍人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灵魂,自己的记忆,自己的一切,都在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强行从身体里剥离出来!
这股力量,不属于任何他所知的体系。
它超越了灵力,超越了神力,那是一种更加本源的,关乎“规则”本身的力量!
“不!放开我!主……救我!”
他疯狂地挣扎着,虚影变得极不稳定,仿佛随时都会崩溃。
“现在想求饶?晚了。”
钟离久眼神冰冷,五指缓缓收拢。
那道契约锁链猛地绷紧!
“啊啊啊啊!”
黑袍人的惨叫声,变得凄厉而绝望。
无数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锁链疯狂地涌入了钟离久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