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晚上的风带着深秋的凉意，卷起老城区石板路上的落叶，在路灯下打着旋。林砚站在医院住院部楼下，抬头望着三楼亮着灯的天台，手里攥着那枚铜制怀表 —— 表壳被体温焐得温热，表盘里的金色墨痕却异常安静，像是在默许她去探寻那个藏在沈时心底的秘密。
她沿着楼梯往上走，每一步都走得很慢。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脚步逐一亮起，又在身后缓缓熄灭，光影交替间，她想起第一次在 “时光匠” 见到沈时的场景：他穿着深灰色风衣，递来一块摔碎的瑞士表，声音低沉地说 “麻烦尽快修”，那时她还不知道，这个男人的出现，会将她卷入一场关于记忆与谎言的漩涡。
天台的门虚掩着，推开门时，一股带着酒气的冷风扑面而来。沈时靠在锈迹斑斑的栏杆上，手里握着一个空了的啤酒罐，风衣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的头发有些凌乱，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睛，只能看到他紧抿的嘴角，和左手腕上那道淡粉色的疤痕 —— 在月光下，疤痕泛着微弱的光泽，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听到脚步声，沈时没有回头，只是将空啤酒罐捏得变形，金属挤压的声响在寂静的天台上格外刺耳。“张阿姨都告诉你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还残留着酒精的慵懒，却又藏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林砚走到他身边，与他隔着半米的距离，目光落在远处模糊的城市轮廓上。“是。”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被顾明远控制，为什么还要帮他？”
沈时终于转过头，眼底布满了红血丝，原本清澈的眼眸此刻像蒙了层雾，看不清情绪。他从口袋里掏出另一罐未开封的啤酒，却没有打开，只是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罐身。“20 年前，我才六岁。”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像是在回忆一段遥远而痛苦的往事，“我父母都是‘记忆革命’的参与者，我父亲是时序局的‘记忆修复师’，母亲是数据分析师。他们发现顾明远用孩子做实验后，就想把证据带出去，结果……”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在压抑翻涌的情绪。“顾明远杀了他们，对外说他们是‘实验事故身亡’。” 啤酒罐被他捏得更紧，指节泛白，“他把我带到时序局的实验室，在我脑子里植入了芯片 —— 就是你看到的这个疤痕。他说，如果我不配合他，就会消除你母亲林棠的记忆，让她永远忘记自己有个女儿。”
“我母亲？” 林砚猛地抬头，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呼吸瞬间变得急促，“你说的是真的？我母亲那时候就已经发现顾明远的阴谋了？”
“是。” 沈时的眼神里充满了愧疚，他避开林砚的目光，看向远处的霓虹灯，“你母亲当年是时序局数据加密组的核心成员，她早就发现顾明远在研发‘记忆抑制芯片’，还偷偷收集了实验数据。顾明远用她的记忆威胁我，让我监视她的一举一动，把她的研究数据偷偷传给他。”
风更大了，吹得林砚的衣角贴在腿上，带来一阵寒意。她想起母亲视频里说的 “别相信穿灰色风衣的人”，想起沈时每次递东西时左手腕刻意避开的动作，想起他在老纺织厂挡在她身前的背影，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那你……” 她想问他有没有真的伤害过母亲，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 她怕听到那个让她无法接受的答案。
沈时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没有伤害她。每次传数据给顾明远时，我都会偷偷修改一些关键信息，尽量拖延他的实验进度。你母亲其实早就知道我被芯片控制了，她没有揭穿我，还偷偷给我留了‘芯片抑制器’的设计图，藏在我父亲的旧钢笔里 —— 就是我一直用的那支。”
他从风衣内袋里掏出一支银色钢笔，笔身已经有些磨损，笔帽上的缠枝莲花纹却依旧清晰。他旋开笔帽，从笔杆里取出一张折叠的纸 —— 正是 “芯片抑制器” 的设计图，纸上的字迹娟秀而坚定，正是林砚母亲的笔迹。
林砚接过设计图，指尖触到纸页上细微的折痕，能想象出母亲当年藏设计图时的小心翼翼。“她为什么要帮你？” 她的声音带着哽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有掉下来。
“因为她知道，我和她一样，都在反抗顾明远。” 沈时的声音也有些颤抖，“2008 年 3 月 14 日，你母亲给我传了最后一条消息，说她已经收集到顾明远的核心罪证，第二天就会交给记者。她还说，如果她出事，让我一定要找到你，保护好你，帮她完成未完成的事。”
说到这里，沈时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冰凉的啤酒罐上，发出细微的声响。“可我没做到。” 他的声音充满了自责，“第二天，顾明远就对外宣布你母亲‘意外去世’。他还威胁我，如果我敢暴露真相，就会篡改你的记忆，让你忘记所有关于你母亲的事。这些年，我一直在找机会接近你，想告诉你真相，却又怕顾明远发现后伤害你，只能小心翼翼地帮你寻找线索。”
林砚看着他泛红的眼睛，心里的愤怒和疑惑渐渐被心疼取代。她想起沈时在老纺织厂为了保护她被保安打伤，想起他在地下实验室不顾危险拆除炸弹，想起他每次提到父亲时眼底的悲伤 —— 原来这个男人，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她和母亲的秘密。
“那你和时序科技的人接触，是为了……” 林砚终于问出了那个压在心底很久的问题。
沈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 U 盘，递到林砚面前：“这里面是我这些年收集的‘记忆抑制芯片’实验数据，还有顾明远控制镜海市人口记忆的证据。我故意和时序科技的人接触，就是为了获取他们的信任，拿到这些罪证。之前在老楼给我牛皮纸袋的人，是顾明远的手下，我假装帮他们收集你的记忆记录，其实是在偷偷复制他们的核心数据。”
林砚接过 U 盘，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她看着沈时真诚的眼神，又看了看手里的设计图和 U 盘，突然明白，这个男人从来都不是敌人，而是和她一样，被困在顾明远的阴谋里，挣扎着寻找真相的盟友。
天台的风渐渐小了，月亮从云层后探出头，洒下柔和的月光。林砚打开怀表，表盘里的金色墨痕缓缓流动，浮现出母亲的侧脸 —— 女人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像是在对她说 “砚砚，别害怕”。墨痕渐渐扩散，将她和沈时笼罩在一片温暖的光晕里，像是母亲在用自己的方式，认可这个一直默默守护她的人。
“对不起。” 林砚轻声说，之前对沈时的怀疑和误解，此刻都化作了愧疚，“我不该怀疑你。”
沈时摇了摇头，擦掉脸上的眼泪，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 —— 这是林砚第一次看到他这样轻松的笑容，像冰雪初融，带着希望的暖意。“没关系，换成是我，我也会怀疑。” 他看着怀表上的墨痕，眼神里充满了感激，“谢谢你，林砚。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两人并肩靠在栏杆上，沉默地看着远处的城市夜景。路灯的光芒像星星一样散落在城市里，勾勒出温暖的轮廓。林砚知道，这场关于记忆的战斗还没有结束，顾明远的阴谋还在继续，时序科技的残余势力也还在暗处虎视眈眈，但她不再感到害怕 —— 因为她知道，从现在起，她不再是一个人在战斗，她的身边，多了一个最可靠的盟友。
过了很久，沈时突然开口：“顾明远的核心实验室在西区科技园 A 座 18 楼，里面有他最新的记忆篡改设备。我们必须尽快找到证据，摧毁他的计划，不然会有更多人成为他的受害者。”
林砚点点头，将怀表贴在胸口，感受着里面温暖的能量。“好，我们一起去。” 她的声音坚定而有力，“不管遇到什么危险，我们都一起面对。”
沈时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坚定。他伸出手，轻轻握住林砚的手 —— 她的手有些凉，却很柔软。“嗯，一起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