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微微一笑:“将军不必多疑。楼主与朝中一位贵人交厚,深知王妃之祸国殃民。得知将军携带重要证物南下,特命我等暗中保护,并协助将军将此证物呈送天听。”
“哪一位贵人?”
“将军见了楼主,自然知晓。”林风卖了个关子,“楼主此刻正在见一位重要客人,稍后便来与将军相见。请先用一些茶点,孩子也需要休息一下。”
他拍了一拍手,门外立刻有侍女,端来热腾腾的饭菜和干净的衣物,还有一套银针,显然是用于验毒所用。
箫景轩看着这一切,心中的疑虑稍减,但是并未完全放松。
他先仔细地验过食物无毒,才小心地喂了苗苗一些米粥,自己却滴水未沾。
林风也不勉强,安静地站在一旁等候。
约莫一炷香之后,门外传来轻盈的脚步声。
厢房的门被推开了,一个身着淡青色衣裙、云鬓轻绾、气质如空谷幽兰一般的女子,款步走了进来。
她的容貌并非绝美,却有一双极其清澈睿智的眼睛,仿佛能洞悉人心。
“箫将军,久仰。”女子的声音温婉,却自带一股不容小觑的气场,“妾身便是这烟雨楼的楼主,苏芷柔。”
“苏楼主。”箫景轩起身,不卑不亢地回礼,“多谢援手之恩。不知楼主所说的贵人…”
苏芷柔微微地一笑,屏退了林风,亲自关好房门,这才从那水袖之中,取出一件东西,放在桌子上面。
那是一枚半个巴掌大小的羊脂白玉佩,上面雕刻着精致的蟠龙纹样,龙睛之处,还用了淡淡的朱砂点过。
看到这一枚玉佩,箫景轩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是…这是当今圣上还是亲王之时,赐予极少数心腹近臣的信物!他只有在父亲箫远山那里见过一次类似的!
这位烟雨楼主背后的“贵人”,竟然是…陛下?!
“将军现在可信了?”苏芷柔轻声道,“陛下早已察觉史王妃与其党羽的不轨之心,奈何其经营多年,树大根深,而且与北戎、拜火教等等牵扯甚深,一直苦无确凿的证据,无法轻易对其动手。将军手中之物,乃是破局的关键。”
箫景轩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但依旧保持冷静:“陛下既然早有察觉,为何…”
“为何纵容至今?”苏芷柔接过话头,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牵一发而动全身。军中、朝中,盘根错节。陛下需要一击必中的证据,更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和人选。”
她的目光落在箫景轩的身上:“将军父子皆乃忠良,虽然箫老将军一时糊涂…但是将军您忍辱负重,携带证物,不辞艰难困苦,千里南下的忠勇,陛下已然知晓。如今,时机将至。”
“何时?何地?”箫景轩沉声问道。
“七日之后,是太后的寿辰,王妃必回京贺寿。届时,漕运总督也会进献今年第一批‘寿粮’。”
苏芷柔压低了声音,“将军需要设法,将账簿关键的部分,混入漕督的寿礼之中!”
箫景轩一愣:“混入寿礼?这如何能够做到?而且为何不直接当面呈给陛下?”
“王府的眼线无处不在,直接面圣风险太大,极易被截杀。”
苏芷柔解释道,“而寿礼入库检查虽然是严,但是对漕督这一等级的封疆大吏的贡品,反而有一些灯下黑。我们已在漕督府中埋有暗线,可助将军的行事。只要账簿能送入宫内,陛下自有办法让它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
好一招瞒天过海之计!利用王妃自己的寿辰和心腹的贡品,将罪证直接送到她的眼皮子底下!
但风险依然极大!
“漕督府守备森严,如何混入?暗线是否可靠?”箫景轩追问道。
“这便是将军需要谋划之处了。”苏芷柔看着他,“妾身可以提供漕督府的地图、守卫换岗时辰、以及暗线接头的信物和方式。但是具体如何行动,需将军自行决断。毕竟,您才是执行者,最了解情况。”
她将一份小巧的卷轴,和一枚铜钱信物放在玉佩的旁边。
“此事如若成功,将军便是匡扶社稷的首功之臣,陛下必不吝厚赏,箫家的冤屈亦可昭雪。若失败…”苏芷柔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箫景轩看着桌上的玉佩、卷轴和铜钱,又看了看怀中熟睡的苗苗,最后想到深埋冰雪之下的豆豆。
他没有退路。
“好。”他拿起卷轴和铜钱,眼神锐利如刀,“七日之内,我必将设法将东西送入漕督寿礼!”
“如此甚好。”苏芷柔露出欣慰的笑容,“此地绝对安全,将军可以放心休息,熟悉地图。需要任何协助,可以随时让林风告知妾身。”
她盈盈施了一礼,便转身离去。
房间内再次剩下箫景轩一个人。
他展开卷轴,上面果然详细绘制了漕督府的平面图、巡逻路线、甚至库房位置。
一切都看似完美无缺,合情合理。
但是不知为何,箫景轩心中那一丝不安却愈发地强烈。
这一切…似乎太过顺利了。
烟雨楼…苏芷柔…陛下…真的完全可信吗?
他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一条缝隙。
窗外,雨丝如幕,笼罩着繁华却又诡异的江南夜色。
烟雨楼下的运河上,一艘不起眼的小船缓缓地划过来,船头一盏孤灯,在雨雾中明灭不定。
箫景轩的目光骤然一凝!
那一艘小船的样式…那盏孤灯悬挂的方式…竟然与之前在临泽镇,那个老船公的船…有八九分的相似!
是巧合?还是…
一个冰冷的念头,窜入他的脑海:如果…这烟雨楼,从一开始,就是另一个更深、更精致的陷阱呢?
那一位“陛下”的信物,或许不假。但是苏芷柔…就真的是陛下的人吗?
她背后的“贵人”,究竟是圣心独运的帝王,还是…那一只隐藏更深、操纵一切的…
“影蛛”?
箫景轩缓缓地关上了窗户,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他看着桌子上,那一份精细的地图和那一枚铜钱信物,眼神变得无比深邃。
计划照旧。
但是这一盘棋,该怎么下,或许得换一个方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