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的日子最近不太好过。
先是她精心挑选、用来投石问路的棋子——甄英俊，被人以一种雷霆万钧之势给连根拔起了，死得那叫一个干脆、那叫一个惨烈，连带着她前期投入的那些人力物力全都打了水漂。
紧接着，她那位在户部当侍郎的爹也被顾晏那个疯子用一本不知道是真是假的烂账给牵扯了进去，虽然没被直接打入天牢，但也丢了官印，被勒令在家闭门思过，基本上是断送了政治前途。
短短半个月，她这边损兵折将，一败涂地。
而顾晏那边不仅毫发无损，还顺手接管了户部，把整个大周王朝的钱袋子都攥进了自己手里。
苏晴坐在自己闺房的窗前捏着一枚冰凉的棋子，平生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名为“无力”的情绪。
顾晏这个人比她想象的要可怕得多，也更……不按常理出牌。
他就像一头潜伏在暗处的、饥饿的野兽，你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亮出獠牙，也不知道他的下一次攻击会咬向你哪个致命的部位。
跟他玩“谋定而后动”，你永远都会慢一步。
因为他根本就不在乎所谓的“规则”和“体面”，他只在乎能不能用最快、最有效的方式弄死你。
不行，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了。
苏晴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决意。
她将手里的棋子“啪”地一声落在了棋盘上。
“来人。”她对着门外冷冷地开口，“去查一下，靖王府那位林公子最近有什么出行的计划。”
她要亲自去会一会那个被顾晏像眼珠子一样护着的、所有人都说他是个漂亮废物的……林予。
她不相信，顾晏这种智多近妖、视人命如草芥的男人会真的为了一个“花瓶”而做到这种地步。
那个林予一定有问题。
他一定是顾晏藏得最深的一张底牌，一个……秘密武器。
……
林予最近快要憋疯了。
自从甄家出事后，顾晏对他看得就更紧了。
再加上那个该死的“予安居”开始动工，他现在是连自己院子的大门都出不去了。
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再不然就是被顾晏按在怀里当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形抱枕。
他感觉自己再这么下去就要发霉了。
在林予第N次用“再不让我出去放风我就死给你看”的撒泼打滚战术进行抗议后，顾晏终于松口了。
条件是必须有四个护卫不远不近地跟着，天黑之前必须回府。
林予为了得之不易的自由，点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就差当场给顾晏磕一个了。
……
京城，长乐坊。
“茗香居”是京城最有名的茶楼之一。
二楼靠窗的雅座里，苏晴一身素雅的衣裙，脸上蒙着一层薄薄的面纱，正一边品着新上的春茶，一边用眼角的余光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楼下街道上的那个人。
那就是……林予？
苏晴的呼吸微不可察地滞了一下。
隔着一条街，她看不太清对方的五官，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清瘦的、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衫的少年身影。
他好像对什么都很好奇，一会儿在卖糖人的小摊前驻足，一会儿又被路边捏面人的手艺给吸引，走路的姿态很放松，甚至还有点……没心没肺的雀跃，就像一个第一次被允许出门春游的、不谙世事的富家小少爷。
【……是在演戏吗？】
苏晴的眉头微微皱起。
她对着身后的丫鬟使了个眼色。
……
林予正美滋滋地啃着一串刚买的、裹满了糖浆的冰糖葫芦，酸酸甜甜的，好吃得他眼睛都眯起来了。
就在这时，一个端着水盆的小厮像是没长眼睛一样，直愣愣地就朝他撞了过来！
林予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想躲，但已经来不及了。
“哗啦——！”
一盆不算太脏的洗碗水劈头盖脸地就泼了他一身。
林予：“……”
他看着自己湿了一大片的、崭新的月白长衫，又看了看手里那串幸免于难的冰糖葫芦，整个人都傻了。
【草！】
【我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吗？！】
就在他悲愤交加的时候，一个温柔的、带着一丝歉意的、如同黄莺出谷般的女声在他的身侧响了起来。
“这位公子，您没事吧？”
林予一回头，就看到了一个蒙着面纱的、身姿窈窕的、一看就很有钱的……漂亮姐姐。
“我家下人鲁莽冲撞了公子，还望公子海涵。”苏晴对着林予微微福身行了一礼，“为表歉意，不如就请公子上楼喝杯热茶，顺便换身干净的衣裳吧？”
她的声音又软又糯，充满了真诚。
林予本来是有点生气的，但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还是这么一个漂亮姐姐。
他那点直男之魂瞬间就熊熊燃烧了起来，赶紧摆摆手用一种自以为很大度的语气说道：“没事没事，小事一桩，姐姐你不用放在心上。”
苏-漂亮姐姐-晴闻言，面纱下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
她就知道，男人都吃这一套。
……
茶楼的雅间里，苏晴终于得到了一个近距离观察这个传说中的“笨蛋美人”的机会。
然后，她那套“秘密武器”的理论第一次产生了剧烈的动摇。
因为眼前这个人漂亮得有点太过分了。
那是一种不带任何攻击性的、纯粹的、干净到了极致的漂亮。
他的皮肤在茶室温润的光线下细腻得像一块无暇的美玉。
他的五官像是被神明用最温柔的笔触精心描摹过一样，多一分则艳，少一分则淡，恰到好处。
尤其是他那双眼睛。
苏晴自认见过无数双眼睛，有野心勃勃的，有阴狠毒辣的，有精于算计的……但她从未见过这样一双眼睛。
干净得像一张白纸。
清澈得能一眼望到底。
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没有一丝一毫的城府。
当他看着你的时候，会带着一种天然的、毫无防备的信赖感，仿佛在他的世界里从来就没有“坏人”这两个字。
苏晴准备了一肚子的、用来试探的话术和机锋，但在对上这样一双眼睛的时候，她突然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她心里那套建立在“逻辑”和“利益”之上的、关于“秘密武器”的理论，第一次被一种更蛮不讲理的、更纯粹的东西给撞得……摇摇欲坠。
【怎么会……】
【怎么会有人长了一双这样的眼睛？】
【这……真的是装得出来的吗？】
她开始严重怀疑。
顾晏那个疯子处心积虑地护着这个人……
不会真的……
只是因为他是一个……
纯粹的、无害的、漂亮到了无可救药的……
真真正正的笨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