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跟顾晏把那层窗户纸捅破,林予就过上了一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幸福到令人发指的“废人”生活。
具体表现为,他现在连床都不用自己起了。
每天早上,他都是被顾晏以一种极其“物理”的方式给唤醒的。
比如现在,林予感觉自己像个被翻面的咸鱼,迷迷糊糊地被人从温暖的被窝里捞了出来,然后一个温热的、带着皂角清香的帕子,就开始在他脸上轻柔地擦拭。
他连眼睛都懒得睁,全凭本能哼哼唧唧地躲。
“别闹……”
嗓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黏糊,像没化开的糖。
顾晏低沉的笑声在他耳边响起,热气喷在他的耳廓上,激起一阵细小的战栗。
“再不起来,早膳就要凉了。”
说着,那只作乱的手已经擦完了脸,顺着他的脖颈,开始解他寝衣的盘扣。
林予这才不情不愿地睁开一条缝,像只还没睡醒的猫,眼神里带着点茫然和控诉。
“我自己来……”
“你来?”顾晏挑了挑眉,手上的动作丝毫没停,熟练地帮他把寝衣剥掉,换上了一身柔软舒适的常服,“等你自个儿来,太阳都该落山了。”
林予:“……”
他妈的,这话说得他无法反驳。
自从坦白局之后,顾晏这家伙是彻底不装了,那股子变态的控制欲和占有欲简直是指数级飙升。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就差上厕所没亲自抱着他去了。
林予有时候都忍不住在脑内疯狂吐槽:这养的不是男朋友,这养的是个没有生活自理能力的一级残障人士。
可偏偏,他还就吃这一套。
等顾晏把他从头到脚都收拾利索了,像打理一个精美的人偶娃娃似的,林予才彻底清醒过来。
他坐在餐桌前,一口一口吃着顾晏亲手剥好的虾仁粥,心里那点小别扭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
妈的,堕落。
太他妈堕落了。
但这堕落的感觉,怎么说呢?
真香。
就在林予沉浸在自己的“废人”生活里,思考着今天中午是吃糖醋排骨还是红烧肉的时候,“予安居”之外的朝堂,却是另一番光景。
山雨欲来风满楼。
自从太子党被连根拔起,靖王作为唯一的“胜利者”,声势在朝中一时无两。
每天上朝,看着底下百官对他山呼千岁,那种感觉,就跟玩游戏开挂了一样,爽得飞起。
他的野心,也像雨后的狗尿苔,蹭蹭地往外冒。
以前他觉得,能当个亲王,辅佐太子哥哥,就挺好。
现在他觉得,那皇位上的风景,似乎……也挺不错的?
然而,这种飘在云端的爽感,并没有持续太久。
很快,靖王就发现了一个让他极其痛苦且憋屈的事实。
他这个未来的“皇帝”,好像……只是个吉祥物?
就拿今天早朝来说,户部尚书上奏,说南方几省大旱,请求开仓放粮,减免赋税。
这事儿合情合理,靖王想都没想,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忧国忧民的表情,正准备大手一挥,说一句“准了”。
结果他“准”字的话音还没落下,就发现底下站着的几十号官员,没一个看他的。
所有人的眼神,都跟装了雷达似的,齐刷刷地瞟向了他身后。
他身后站着谁?
顾晏。
只见顾晏微微颔首,动作轻得几乎看不见。
然后,就跟收到了什么神秘指令一样,满朝文武立刻齐刷刷地跪下,对着他山呼:“王爷英明!”
靖王:“……”
他英明个屁!
他感觉自己就像个提线木偶,而真正牵着线的人,就站在他身后,连个表情都懒得给他。
这种感觉,在他想提拔自己心腹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他觉得自己手底下没人,不趁现在安插几个自己人,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于是,他私下里秘密召见了自己舅家一个远房表弟,叫李德才。
此人虽然名字土了点,但脑子活络,办事也还算机灵。靖王觉得,把他安插到工部当个侍郎,应该没问题。
他还特意嘱咐李德才,让他低调,千万别声张。
李德才那叫一个感激涕零,当场就给他磕了好几个响头,发誓要为他肝脑涂地。
靖王看着他那副忠心耿耿的样子,心里舒坦极了,感觉自己终于有了点“君临天下”的实感。
结果呢?
第二天。
他刚上朝,就听御史台的人跳了出来,声泪俱下地弹劾新任工部侍郎李德才。
罪名是……贪污。
不仅贪污,还把三年前修河堤的烂账全都翻了出来,人证物证俱全,证据链条完整得,就跟提前写好了剧本似的。
靖王当场就傻了。
李德才昨天才上任啊!他连工部的公文长啥样都还没看清呢,他贪污个毛线啊?!
可证据就摆在那,由不得他不信。
李德才当场就被扒了官服,打入大牢,听候发落。
靖王一口老血梗在喉咙里,差点没当场喷出来。
他不信邪。
第一次是意外,第二次总不能还是意外吧?
于是,他这次学聪明了,不找文官了,他要找武将。
他相中了一个在禁军里当差的都尉,叫王猛,此人是他早年间无意中救下的,对他忠心耿耿,绝对可靠。
他觉得,把这个人提拔上来,总不会再出岔子了吧?
他亲自召见了王猛,屏退左右,密谈了整整一个时辰,许诺他只要好好干,将来必然封侯拜将。
王猛激动得满脸通红,拍着胸脯保证,自己的命就是王爷的。
靖王很满意。
他觉得这次,稳了。
结果呢?
第三天。
京兆尹府在一次“扫黄打非专项行动”中,极其“意外”地在京城最有名的销金窟“春风楼”里,抓获了一批正在进行多人运动的嫖客。
而领头的那个,就是他昨天刚提拔起来的禁军都尉,王猛。
据说被抓的时候,王猛身上挂着三个花枝招展的姑娘,场面一度十分香艳,不堪入目。
消息传出来,整个京城都炸了。
御史台那帮人跟闻着血腥味的苍蝇似的,又嗡嗡嗡地冲了上来,弹劾他用人不当,识人不明,德不配位。
靖王站在朝堂上,听着底下人的口诛笔伐,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他终于,终于明白了。
这他妈的哪是意外?
这分明就是有人在耍他!
他提拔一个,倒一个。他看中一个,废一个。
他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挣扎,都像个笑话。
他以为自己是舞台上的主角,到头来却发现,自己连个报幕的都算不上,只是个被人摆在台面上的、可有可无的道具。
那只看不见的手,把他所有的权力,所有的尊严,都给架空了。
退朝之后,靖王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书房。
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看着满屋子的古玩字画,第一次感觉到了刺骨的寒意。
他想起顾晏那张永远波澜不惊的脸,想起他看自己时那淡漠的、仿佛在看一个死物的眼神。
一股巨大的恐惧和愤怒,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不行!
他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他好不容易才扳倒了太子,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他绝不能给别人做了嫁衣!
靖王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眼神里迸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狠厉。
顾晏……
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这天下,到底是谁的天下,咱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