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绅宴请一地父母官,这在武朝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毕竟乡绅在这些小地方上是极有威望的,就算杨振在这吴桐县深耕了十年有余,但还是不能将他们得罪,否则他的政令推行就会受到极大的阻碍,就算他在百姓中的声望很高,也不能避免。
再说了,乡绅想通过这次开年的宴请了解这位县令会在这年要做成什么事,而杨振亦想在此次的宴请中削弱依附于京城世家的乡绅兼并土地的热情。
所以这次宴请算得是上酒无好酒宴无好宴,但是双方却又在面子上相互恭维着,试图寻找到彼此间新的平衡,所以这顿酒吃的杨振是无比糟心,可还要在脸上表现出宾主相欢的假象。
就在杨振正与吴桐县乡绅在桃源楼吃酒的时候,百无聊赖的崇岳独自走进城门外的那家茶馆之中。
其实,在龙神祭典结束之后,就会有大量香客到龙神庙焚香祈福,希望这一年全家平安顺遂、心想事成,随之而来的,便是商贩们开始布置摊位,兜售各类小物件以及各种可口的小吃,甚至还有杂耍艺人就地表演。
但是由于今日是正月十五,除去庙会,还是百姓期待的上元佳节,他们都相信天上的神明会在今夜赐下福祉,因此便会在各家各户的门口挂上各式各样的灯笼,更别提龙神祭典的会场,更是要做到花灯满天,因此傍晚之前,龙神庙附近的人们都是忙碌的布置着,以免耽误圆月现华灯亮的美景。
茶馆中还是只有那位清癯的老者再打理,这老者看到崇岳进到茶馆,便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迎了上去,满面春风的朝着崇岳拱了拱手,而后未言先笑,道:“呦,客官,里面请,这可有日子没来了!今日上元,小老儿愿您岁岁平安、步步高升!”
崇岳亦是拱手还礼,道:“借掌柜吉言!愿老丈阖家安康,生意兴隆!”
老者赶忙引着崇岳往里面坐,边走边问道:“还是靠窗坐吧,那里风景好,正好能看到不远处的龙神庙,这人来人往的,热闹的紧!”
待崇岳坐下后,老者便再问道:“客官还是如往常一样,来坛粟米酒?”
崇岳点点头,接下腰间的酒葫芦,递给老者,道:“嗯,先上一坛,再往葫芦里打一坛!”
老者道了个“好”,便提着酒葫芦离开了。
崇岳倚窗而坐,单肘撑着桌子,侧目透过窗户望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心中感到无比的安宁。
倏忽间,一股浓郁的水气朝着崇岳袭来,那水气之中充满了江水中特有的腥甜气息,除此之外,还夹杂着些许寒冰似的冷意。
可崇岳在这水气出现之前,便察觉到了,因为他感觉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并且在这水气之中仅有试探之意,并无恶意与杀意,故而并不理会,依旧是侧目看着热闹欢腾的节日盛景。
果不其然,待那水气到达崇岳脸前时,便化作一阵满含暖意的春风拂过面庞,吹动鬓角了几缕碎发。
“老先生请坐!”
崇岳一声邀请,然后将目光移了过来,正视着面前的一位老者,这老者正是龙神祭典中,自江中出现,隐于百姓之中的亘江龙神。
这老者哈哈一笑,当即也不客气,直接坐到崇岳对面,只是这老者虽然笑的很是爽朗,但是脸上的那股威严之色却一点都没被这笑意所减弱。
老者聊有兴趣的打量着眼前之人,见他一身穿着件天青色襕衫,头发全束于顶,用一只青玉莲花冠及一根青玉子午簪将头发固定妥当,背后斜背着一柄怪异的蛇形宝剑。
接着深邃的双眸之中闪过一抹讶异,道:“公子好气度,竟如此逍遥洒脱,在这春寒料峭的上元节,只穿了件单衣,敖某佩服!”
崇岳闻言,抱拳拱手,眸光微微收敛,似笑非笑的说道:“在下崇岳,吴桐县人,见过敖老先生!看老先生这穿着,竟与在下相仿,老人家也要当心不要着凉了!”
敖姓老者眼神之中充满了玩味的笑意,而后眼中闪过一道琥珀色的金芒,眼仁陡然变成金色竖瞳,紧跟着眼底便出现一阵波涛汹涌的景象,下一刻,老者的双眸便恢复如初。
但是在老者双眼变化的那一瞬间,崇岳忽的感到被大量的水气包裹,身上压力倍增,就像投身在江底一般,不仅沉重,还很潮湿,一时间,崇岳的鼻腔中充满了江水中特有的味道。
只是崇岳一点都不在意,就在那水气接触到崇岳背后的一瞬间,背后的青蛇剑便轻轻晃动了一下,而后便是一声清脆的剑鸣声。
“嗡~”
紧接着,那水气便在这剑鸣声中一分为二,下一刻,水气带来的压力便消失不见,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甚至在崇岳的那件天青色襕衫上没有出现一点水渍。
就在老者就要开口说话之时,崇岳也开始了反击,他只是轻轻晃动了下肩头,背上的青蛇剑就像得到指令一般,在崇岳背上再次抖动了一下。
下一刻,敖姓老者的脸色剧变,因为此时此刻在他眼中只有一柄剑,就是那柄负在崇岳背后的蛇形宝剑,其余的事物都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柄剑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立在老者面前,时刻散发着危险的气息,这股气息惊的老者不敢随意移动,只得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紧紧的盯住它。
“仙剑!”
老者低声呢喃道,此刻心中却翻起了惊涛骇浪,能负着仙剑的自然不会是凡人,甚至连普通修士亦是不能,只有称得上剑仙的才能这般掌控威力如此强大的仙剑。
而老者也是见过一些仙人的,可都与面前的这位崇姓剑仙不同,他们都是身覆神光,不屑于行走在红尘之中,更有一些甚至视普通凡俗之人为蝼蚁,不会与他们有任何联系。
可眼前这位,不仅居于红尘之中,更是对凡尘之人客气之至,确实令人不可揣度。
老者正思虑着,那柄剑爆发出一股好似春风的气息,一瞬间,这股气息就将老者包裹。
别看这股气息如春风一样和煦,但是老者心中警铃大作,一个极度的危险念头自心底涌现。
还未等老者有何动作,老者便感觉这股和煦的气息正在吸取自己的法力,虽说速度极其缓慢,但是他却清楚,这就是崇岳控制的结果,算是给他个警告,警告他得罪自己的后果。
下一刻,崇岳看到茶馆的掌柜听提着一坛酒以及他的酒葫芦向这边都来,便再次轻轻抖动了下肩膀。
随着青蛇剑的再次轻颤,敖姓老者眼中的剑影及那和煦的气息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老者额间大颗的汗珠,一滴一滴的顺着苍老的脸颊滑落。
掌柜将酒坛和酒葫芦放下后,意外的瞧了下那名老者,说了句:“客官,您要的粟米酒!”随后便在崇岳点头致谢中离去。
崇岳拍开酒坛封泥,取过两只酒碗,都斟满酒,随后端起一只碗递给敖姓老者,而后和煦的说道:“老人家,来,喝酒!凡尘之酒,滋味尚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