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哲，是一家互联网公司的普通程序员，住在城市边缘一栋名为“幸福佳苑”的旧公寓楼的十二层。这栋楼有些年头了，电梯运行时总发出“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呻吟，灯光也忽明忽暗，但我从未想过，这平凡的日常会成为一场无尽噩梦的开端。
事情开始于一个加班的深夜，大概三个月前。那天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公寓，已是凌晨一点。大堂空无一人，只有我的脚步声在回荡。那部老旧的电梯，像往常一样，停在一楼等待着。
我走进去，按下“12”的按钮。电梯门缓缓合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然后开始上升。
一切如常，直到它经过了十一楼。
通常，从十一楼到十二楼，只是短暂的一瞬。但那天晚上，电梯在轻微的震动后，并未如预期般停下，而是继续向上。
我愣了一下，抬头看向楼层显示器——红色的数字从11跳了一下，然后变成了…13。
13？我们这栋楼，最高只有十二层。哪里来的十三层？
电梯在这一刻停了下来，“叮”的一声，清脆得在寂静中格外刺耳。门，缓缓向两侧滑开。
门外，不是我所熟悉的十二楼走廊，也不是任何楼层的景象。那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绝对的黑暗。不是没有光线的暗，而是仿佛连空间本身都不存在的虚无。一股冷风从门外吹进来，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像是陈年的灰尘混合着某种东西腐烂的甜腥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香火燃尽后的焦糊味。
我吓得心脏骤停，手指疯狂地按着关门键。那按钮仿佛失灵了，毫无反应。电梯门就那样敞开着，对着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我甚至不敢去看那黑暗深处，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那里面，静静地回望着我。
就在我几乎要崩溃的时候，电梯门自己动了起来，缓缓关上。然后，它下降了一点点，停在了十二楼。门再次打开，外面是我熟悉的、灯光昏暗的走廊。
我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出了电梯，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回到家，反锁上门，我大口喘着气，安慰自己只是太累了，出现了幻觉。
然而，第二天，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了。又是凌晨，电梯再次停在了那不存在的“十三楼”。这一次，在那片黑暗中，我隐约听到了声音——极其细微的、像是很多人在同时低语，又像是用指甲在粗糙的表面上刮擦的声音。那冰冷的、带着腐臭和香火味的风，似乎比上一次更强劲了些。
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住我的心脏。我开始避免在深夜回家，或者干脆爬十二层楼梯。但奇怪的是，每当我在凌晨时分，无论因为什么原因踏入那部电梯，它总有很大几率会驶向那个可怕的十三楼。白天和其他时间段，则一切正常。
我向物业反映，他们检查了电梯，说一切正常，程序里根本没有设置十三楼，还暗示我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邻居们也都用奇怪的眼神看我，仿佛我在编造故事。
直到那天，我偶然在楼下的布告栏里，看到了一张模糊的、有些年头的旧照片，是这栋楼刚建成时的留念。照片里，楼顶的样子和现在有点不一样。我仔细辨认，心头猛地一沉——当年的楼顶，似乎多了一个小小的、类似阁楼或者水箱间的结构。而那个位置，正好对应着……十三楼。
一个住在楼里多年的老人，在我再三追问下，才含糊地提起一件事。很多年前，这栋楼还不是住宅，管理这栋楼的人姓陈，叫陈默。此人品行不端，利用职权欺压租户，克扣费用，据说还间接逼死过一个人。后来，他死得也很蹊跷，就死在电梯井里，被发现时尸体都僵了。奇怪的是，他死后不久，楼里关于他的怨言就渐渐消失了，反而有人开始偷偷祭拜他，说他能“镇”住这楼里一些不干净的东西，保一方“平安”，虽然这平安透着诡异。再后来，楼顶那个小结构也在一次维修中被拆除了，大家也渐渐忘了这事。
“成神不必贤人嘛……”老人嘟囔着，眼神有些躲闪，“有些东西，沾了香火，受了畏惧，就有了‘灵’，不管它本来是什么。”
我浑身冰凉。我明白了。那个不存在的十三楼，就是那个死去的、品行低劣的陈默，在人们的恐惧和某种诡异的祭祀中，形成的“神域”！那香火味，那低语，那黑暗……都是它存在的证明！它通过这部电梯，汲取着楼里居民无意中提供的“养分”——我们的恐惧。
知道真相并未让我感到安慰，反而让我陷入了更深的恐惧。因为我发现，那个“十三楼”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甚至不再局限于凌晨。而且，电梯在十二楼停下开门时，门外走廊的灯光，闪烁的频率似乎也变了，有时会连续闪烁十三下。
更可怕的是感官上的侵入。我开始在任何地方都闻到那股若有若无的腐臭混合香火的味道。深夜，我躺在床上，能听到墙壁里传来极其细微的、像是电梯运行的嘎吱声，有时还夹杂着那低语和刮擦声。水龙头里流出的水，偶尔会带着一丝铁锈般的腥气。我的睡眠被彻底摧毁，神经时刻处于紧绷状态。
昨晚，是压倒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我再次被迫进入了那部电梯。果然，它又驶向了十三楼。这一次，门外的黑暗似乎淡了一些，我隐约看到，那黑暗深处，似乎有一个模糊的、类似神龛的轮廓，里面坐着一个僵硬的人影。就在门要关上的瞬间，那个人影，似乎动了一下，并且，我清晰地感觉到，它“看”向了我。
我崩溃了。逃回家后，我把自己锁在卧室，用被子蒙住头，但那股味道，那低语，那被注视的感觉，如影随形。我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今天，我决定逃离。我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准备立刻搬走，哪怕露宿街头也无所谓。我冲向电梯，按下了一楼的按钮。电梯开始下降。
12… 11… 10…
我死死盯着楼层显示器，心中祈祷着。
9… 8… 7…
电梯运行平稳。
6… 5… 4…
看来没事了，它今天很正常。我稍微松了口气。
3… 2…
到了二楼，电梯轻微震动了一下，然后……
它没有停。
显示器的数字，在“1”之后，并没有如释重负地停下，而是猛地一跳，变成了一个我从未在下降过程中见过的数字——
-1。
不！我们楼根本没有地下层！
电梯还在继续下行，速度似乎快了些，失重感让我腿脚发软。那股熟悉的、冰冷的、带着腐臭和香火味的风，从头顶的通风口灌了进来，越来越浓。
“嘎吱……嘎吱……”
电梯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灯光疯狂闪烁，明灭之间，我在光洁的电梯门内侧的倒影里，看到了我身后——那片浓郁的、正在从四面八方渗入电梯厢的黑暗。以及，黑暗中，似乎正有一个空着的、冰冷的“座位”，在等待着我。
电梯还在下坠，仿佛要直接坠入地狱。
那风已经冰冷刺骨，那低语声就在耳边响起，清晰得仿佛有人贴着我的耳朵在呢喃。
我知道，它不再满足于只是让我“看见”了。
它想要一个“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