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如同一个巨大的、即将燃尽的火球,缓缓沉向多罗碧加游乐园的远方。
它投射出的余晖不再是温暖的金色,而是一种近乎悲壮的酡红,将游乐园那标志性的彩虹玻璃穹顶染上了一层惊心动魄的血色。
警车的蓝红灯光与这夕阳的光晕交织在一起,旋转闪烁,无声地投射在满地狼藉的彩带、爆米花桶和丢弃的玩偶上,形成一种怪异而肃穆的氛围。
空气中混杂的味道更加复杂刺鼻:硝烟的硫磺味尚未散尽,淡淡的血腥气若有似无,与旁边被打翻的冰淇淋车融化的甜腻、以及烤肠摊焦糊的油脂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战后废墟般的独特气息。
小兰坐在一辆敞着后门的救护车尾端,微微蹙着眉。
一位医护人员正小心翼翼地用碘伏为她手臂上那道不算太深却颇长的擦伤消毒,冰凉的触感让她轻轻吸了口气。
外套搭在一边,露出里面同样沾了灰尘的衬衫。
“哎呀呀,当时真是吓死我了!”
铃木园子站在一旁,手舞足蹈,情绪显然还处于高度兴奋的后怕与激动中,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
“但是!小兰你真是太厉害了!那个银色长发的变态混蛋突然举起那么大的枪的时候,我脑子都空白了!结果你!你一把就把我拽到你身后去了!用自己的背对着枪口!超——级帅气的!简直像是动作片女主角一样帅气!”
小兰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淡淡的红晕,轻声说:“哪有…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只是本能反应…”
就在这时,工藤新一拖着脚步走了过来,靠在旁边的隔离护栏上。
他看起来也有些狼狈,白衬衫的袖口高高卷起,露出手臂上一块已经缝合包扎好的伤口,额发被汗水黏在额角。
“新一。”
小兰注意到他过来,声音轻柔地唤了他一声,目光落在他包扎好的手臂上,带着清晰的感激和担忧,
“谢谢你…当时保护我们。”
她指的是在混乱中,新一如何机敏地判断子弹轨迹,拉着她和园子寻找掩体。
“啊?哦…”
新一仿佛刚从沉思中被拽出来,愣了一下,抬起头。
对上小兰清澈带着谢意的目光,他耳根不由自主地微微泛红,为了掩饰瞬间的窘迫,他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鼻尖,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成熟侦探的派头:“保、保护市民本来就是侦探的职责所在…这种程度没什么好谢的…”
“哟哟哟,大侦探哦~”
园子立刻抓住机会,发出夸张的起哄声,用手指着新一,毫不留情地拆台,
“刚才不知道是谁哦~看到子弹飞过来吓得脸色发白,腿都软了,差点摔倒,最后还是小兰反应快,一把扶住你才躲到那个铁箱子后面的!还‘侦探的职责’呢~明明是小兰保护了你嘛!大侦探~”
“喂!园子!你胡说什么!”
新一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又急又恼地反驳,
“我那是在计算弹道!是进行战术规避!才不是吓腿软!”
“略略略~解释就是掩饰!”
园子冲他做鬼脸。
嬉闹间,远处传来铁链碰撞的脆响。
夕阳的余晖将警车染上一层暗金色的光边,也拉长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影子。
空气中,硝烟未散,尘埃落定,一种紧绷的、胜利在望却又暗流涌动的气氛弥漫开来。
脚步声由远及近,沉重而富有节奏。
降谷零和伊达航,一左一右,如同两座不可撼动的山岳,押解着他们的重大战利品——琴酒。
此时的琴酒,早已不复往日那种冷峻优雅、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手风范。
特制的高强度合金手铐不仅锁住了他的手腕,更与腰间的束缚带相连,限制了他绝大部分发力的可能。
同样材质的沉重脚镣束缚着他的脚踝,中间连接的链条很短,迫使他只能迈着极其受限的、屈辱的小步。
每走一步,金属与金属之间便发出冰冷而刺耳的“咔嚓、叮当”声,在这相对安静的现场显得格外清晰。
跟在他们身后的,是同样被铐住的伏特加。
他肥胖的脸上布满了油腻的冷汗,脸色惨白,早已失去了往常那狐假虎威的镇定。
他走路的姿势极其别扭,右腿明显无法受力,每走一步都牵扯到痛处,让他龇牙咧嘴,跛得厉害——那正是之前被松田阵平精准无比地用子弹击中的部位。
“哎呀呀。”
松田阵平不知何时已经倚靠在了车门边。
他脸上那副标志性的墨镜并没有戴正,而是有些随意地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露出了那双此刻盈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诮与冷冽寒光的灰蓝色眼睛。
“啧啧啧,”
他摇了摇头,发出惋惜的咂舌声,语气夸张得如同在观赏马戏团的失败表演,
“这不是我们那位来去如风、威风凛凛、杀人不眨眼的琴酒大人吗?几个小时前不是还嚷嚷着要送所有人下地狱吗?怎么一转眼,就变成这副……需要人搀扶着才能走路的德行了?”
他的视线特意在沉重的脚镣上停留了片刻,
“这叮叮当当的,是在给您的退场配乐吗?真不错啊,杀人犯退场还有配乐。”
琴酒脚下的步伐停顿了一瞬。他抬起头,阴冷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匕首、。
他嘴角扯动,发出一声极其轻蔑的嗤笑,那笑声干涩而刺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嘲讽:“哼……依靠女人和孩子当挡箭牌才侥幸活下来的条子,”
他刻意放缓语速,每个字都像是毒蛇吐信,
“也配在这里犬吠?”
阵平脸上的讥笑丝毫未减。
他慢条斯理地直起身,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香烟点燃,指尖优雅地弹了弹烟灰,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悠闲和羞辱。
“哦?说起依靠……”
阵平拖长了语调,灰蓝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恶劣的光芒,
“我倒是听说,某个不可一世的高手,最后是被一把小小的、民用级别的电击枪给放倒的?噗通一声就跪了,动作那叫一个干净利落。”
他故作回忆状,然后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压低声音,用一种周围人都能隐约听到的“窃窃私语”般的音量,却又确保每个字都清晰无比地传入琴酒耳中:
“对了,零,你们给他上铐子的时候……有没有闻到什么特别的味道?我听说啊,只是听说,高强度的电流刺激有时候会让人……嗯……下半身暂时失控。希望我们琴酒大人的黑色风衣够厚实,没让我们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水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