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露打湿制纸营的竹浆香,龙弈刚拿起张 “宣纸” 往砚台旁放 —— 纸张竟 “哗啦” 裂出细缝,指尖搓过纸边,还沾着粗硬的草屑(是掺了三成碎干草的劣纸,吸墨易晕,还会虫蛀)。案上的《制纸配额册》沾着未干的纸浆,“北境与纸竹部落共分秋纸五百刀(宣纸两百刀、皮纸两百刀、草纸一百刀,均经‘三煮三抄’,纸薄坚韧)” 的 “两百刀” 被改成 “一百五十刀”,篡改处盖着枚仿纸竹部落的竹纹印鉴,而真册按阿婷父亲《制纸秘录》该有的 “纸纹”(用竹浆调墨,遇露会显细白竹丝),在这本上只晕开团墨污。
“部落的抄纸匠呢?” 阿婷突然拽住个抱纸刀的杂役,刀里的宣纸竟没垫防潮的樟树叶,纸角已发卷。杂役脸发白:“今早送皮纸去部落文书房的抄纸匠,到现在没回来!还有……” 他指了指纸仓,“昨晚入库的宣纸,今早少了三十刀,地上只留着纸竹部落的竹编鞋印!”
苏雅突然往纸药桶跑,药箱撞在抄纸帘上发出闷响。她用银簪挑过纸药,蘸了点检测水,水瞬间从透明变成浑浊(掺了淀粉的反应):“这纸药是假的!掺了淀粉,纸张遇潮就粘成块,根本没法保存!” 她又取张劣纸滴上墨,墨痕立刻晕成一团,“萧衍不仅想让我们制出废纸,还想让部落文书房的典籍没法誊抄,逼他们以为我们故意断他们的文脉!”
项云的铁枪突然往纸堆后一戳,穿粗布衫的 “纸吏” 吓得跌坐在纸浆桶旁,怀里掉出的不是抄纸帘,而是张画着纸竹部落竹塘位置的地图。老将军踩住地图,却见那纸吏突然往营外爬:“别信部落的纸匠学徒!萧衍抓了他的母亲,逼他写了假纸引,说北境要独占好纸,让部落来抢纸坊!”
话没说完,营外突然传来梆子声。赵彻的弓弩营押着个浑身是纸浆的部落信使冲进来,信使手里攥着张泛黄的纸引:“部落的人往这来了!说拿着这纸引就能搬纸,可…… 可我们部落的纸引,从来会在角落用竹浆画个‘竹’字,这张没有!”
赵勇扛着刀去年的老宣纸赶来,纸张薄得透光却不易裂:“凌丰,你带两百人去拦部落的人,别让他们打起来!我守着抄纸坊,谁也不许动新纸!”
“不用。” 龙弈突然按住凌丰的枪,目光落在那刀老宣纸上 —— 真宣纸吸墨均匀,而今早的劣纸,墨汁一沾就渗成黑洞。他转向阿婷:“取点竹浆,涂在真册的‘纸’字上。” 阿婷依言做了,墨字瞬间显露出细白竹丝,“这才是《制纸秘录》的验册法,萧衍只知改数字,却不懂竹浆显纹的门道。”
他又蹲在地上,指着竹编鞋印:“纸竹部落的竹编鞋,鞋底会编五道竹筋防滑,这印子只有三道,是假的。” 突然,他拽过那 “纸吏” 的手,指甲缝里竟沾着文书房特有的朱砂(部落誊抄典籍用的颜料):“你去过文书房,还见过抄纸匠吧?纸竹部落的抄纸匠,会在腰间挂块竹牌,你腰间的竹牌,是从他那抢的?”
纸吏脸色骤变,刚要开口,就见苏雅从药箱里拿出个小陶罐:“这是从你身上搜的掺草纸浆,罐底刻着东齐的‘萧’字,你根本不是纸吏,是萧衍的暗卫!”
“不好!” 阿婷突然指向纸浆池,刚才那杂役正往池里撒东西,“他往纸浆里加干苔藓!想让纸张全生虫,没法用!” 凌丰的银枪及时挑飞陶罐,杂役怀里掉出块东齐的兵符,符上还沾着竹浆。
申时的日头斜过纸营,营外传来欢呼声。凌丰带着部落的人回来,身后跟着被救的抄纸匠和纸匠学徒:“萧衍的伏兵在竹塘旁装成部落人,被我们抓了!他们还想砍竹料,多亏北境的人提前守着!”
制纸营里,阿婷正用纯竹浆重新抄纸,抄纸帘在水中一荡,薄如蝉翼的宣纸渐渐成型。老纸工们把真纸装刀,每刀宣纸都印着 “竹” 字。苏雅给带伤的抄纸匠递竹茶,茶里泡着新晒的竹叶,能解纸浆的燥味。
暮色漫进制纸营时,龙弈站在纸堆旁,看着雪白的宣纸映着晚霞,部落的人和纸工正一起整理纸刀。阿婷递来块竹浆做的米糕,咬着清甜:“我爹说,好纸要经得住煮,好的信任,也要经得住考验。”
龙弈咬了口米糕,清甜里带着竹的清爽:“以前总想着拆阴谋、护纸营,现在才懂,统一天下不是守着多少刀纸、多少座纸坊,是让每个部落、每个纸匠、每个百姓,都能用着坚韧的纸,信得过身边的人,知道典籍能传承,日子能安稳。纸同抄,心同韧,才是真天下。”
风穿过纸营,带着竹浆的清香与竹叶茶的清爽。龙弈的铁枪斜倚在抄纸帘旁,枪尖映着宣纸的光,也映着阿婷递来的热茶 —— 茶里飘着片竹叶,像朵小小的文安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