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处久了,唐晶才知道江越洲为何这么粘人。
江越洲上头有个大他八岁的姐姐。
江家本是钟鸣鼎食的豪门,父亲江泽远与母亲林静姝始于商业联姻,日子久了倒也滋生出几分脉脉温情。
姐姐出生时,父亲为她取名 “念初”,暗含着对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的珍视。
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对夫妻会是圈内的模范夫妻时,却没料到这场联姻催生出的温情,会在不久后碎得猝不及防。
变故就发生在林静姝怀江越洲之时。
怀二胎时林静姝已是高龄产妇,孕期的她行动日渐迟滞,脸上也爬满了妊娠斑,只好整日待在别墅养胎。
可就在这时,丈夫江泽远有了婚外情。
作为枕边人,对于丈夫的异样林静姝很快就察觉到了,但是她当时已经快要临盆,安慰自己可能是逢场作戏,所以只是假做不知。
江越洲刚出生没多久,那个叫周晓琪的女人便挺着孕肚闯进家门,言语淬着毒:“林氏千金也不过是个黄脸婆,瞧瞧这皮肤,啧!难怪泽远碰都不愿碰你。”
林静姝自幼是林氏集团捧在掌心的大小姐,心高气傲从不肯输。若是这场联姻始终只剩利益纠葛,她或许还能体面周旋;可偏偏在她最脆弱的月子期,在她以为夫妻情分日渐深厚时,被人狠狠捅了一刀。
江泽远起初还会敷衍着解释,声称与那女人不过是逢场作戏。
可渐渐地,他竟连公开场合都与那女人出双入对,引得圈内一片唏嘘。
江越洲的爷爷早年本就因风流欠下不少情债,奶奶对儿子这般行径也向来视而不见,只说父子这样不过是一脉相承;或许是那女人手段太过高明,时间一长,江泽远不仅没有回归家庭,反而动了离婚的心思,可林静姝根本不想离婚。
夫妻俩为此经常吵架,江泽远后来再面对妻子,连敷衍的解释都懒得给,回家的次数更是越来越少。
家里水晶吊灯的光芒从此变得格外刺眼,坐完月子的林静姝再没心思出去工作,整日对着窗外枯坐发呆,有时又会忍不住尖叫。
那女人却仍时不时地上门挑衅,还特意在她面前描述与江泽远的亲密细节,那些话语像冰锥般扎进林静姝心里。没多久,她就被查出患上了抑郁症。
或许是迁怒,林静姝对江越洲自小就格外冷漠。哭了饿了都是家里的保姆处理,她从来都是不闻不问。
小时候他不懂事,总爱黏在母亲身边,可每一次靠近,都只换来她冷淡的推开。
次数多了,他似是也摸清了母亲并不喜欢自己,渐渐也就不再往跟前凑了。
还好,姐姐成了他童年里为数不多的温暖来源,很多时候,姐姐反而更像个靠谱的妈妈,给了他缺失的呵护。
姐姐那时正在上初中,本是该肆意明媚的青春年纪,却因家里的变故,早早褪去了少女的稚气,变得格外懂事。
林父林母看自家女儿如此痛苦,实在心疼,私下劝了许多次:不行就离婚,咱们林家又不是养不起女儿,怎么能被人这么糟践?
可林静姝却死活都不同意,说就是死也不会让那两人好过,她要让那个女人永远都上不了位。
林父林母只能无声叹气。只好转移她的注意力,建议她出去工作。
从这天起,林静姝打起精神去了公司,可她的情绪状态却很不稳定。
有时在会议室里正谈着项目,突然就红了眼眶;有时在家看到江越洲递来的水杯,会猛地挥手打翻,碎片溅到孩子手背上也毫无反应。
江念初只能把弟弟护在身后,默默收拾满地狼藉,再拉着他去房间里处理伤口。
随着时间推移,林静姝的身体愈发糟糕,还时常出现自残行为。
有次江念初放学回家,看到母亲手腕正往外淌血,她却像没事人一样坐在沙发上盯着窗外冷笑。
江念初吓得脸色发白,赶紧冲过去捂住母亲的伤口,包扎完抱着她痛哭:“妈,你别这样,求你了!你还有我和弟弟啊。”
从那以后,姐弟俩总要时时留意母亲有没有轻生的念头。
外公外婆只能把江泽远骂得狗血淋头,可变了心的男人,又怎么会因为几句不痛不痒的责骂就改过自新?
偶尔回家时,两人一言不合便吵起来,江泽远还要嘲讽几句:“你也就是家世好,投了个好胎。”
直到江泽远在车祸中意外去世,这场闹剧才算有了终结的契机。
江明慧 —— 江泽远那位在商界以铁腕着称的姐姐,第一时间从国外赶回来主持大局。
她踩着高跟鞋走进江家别墅时,周晓琪正带着私生子在客厅里撒泼,要求分割遗产。
江明慧没给她任何撒野的机会,让保镖直接把人架到了书房。
她自己就是女人,十分清楚女人的不容易,这个小三她早就看出来不是省油的灯。
之前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弟弟就是我行我素,她也是实在没有办法。
现在那个不省心的弟弟人都没了,论理这个私生子也是她的侄子,可如果任由这对母子留下,江念初和江越洲这两个可怜的孩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人给害了。
要问对方为何这么听话?只因为江明慧放出话来,若是再敢纠缠不休,那就等着去母留子!
她调出周晓琪这些年转移江泽远财产的证据,还有她私下联系其他富商的聊天记录,摔在对方面前:“拿着这笔钱滚回你的老家,这辈子别再出现在北京,否则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周晓琪看着照片里自己和陌生男人的亲密合影,瞬间面无人色,第二天就带着孩子消失了。
比起以后才有可能接手的部分家业,显然性命更加重要。
姑姑接管天安集团那天,把烫金的股权文件放在姐弟俩面前:“这是你们爸妈的产业,姑姑先帮你们管几年,等你们毕业了就要接手。”她自己的公司也忙着呢!
可谁让这是她弟弟丢下的烂摊子呢?
江明慧摸着江越洲的头轻声说:“别怕,以后姑姑护着你们。”
那些年靠着姑姑的照拂,母子三人的日子倒也算是顺风顺水。
江念初早早便懂事,十八岁拿下 mbA 学位,二十岁提前大学毕业就进了公司,如今已是天安集团独当一面的董事长。
她在会议室里指点江山的模样,活脱脱就是年轻时的外公。
可江越洲知道,姐姐心里的疤从未愈合。
他见过姐姐抽屉里那些从未拆封的情书,看过她手机里干净得没有任何异性联系方式的通讯录。
到了年纪,姑姑问起她的婚姻大事,她总笑说:“结婚有什么好?还不如一个人自在。”
去年她悄悄去国外精子银行选了样本,如今一对粉雕玉琢的小侄子侄女已经一岁了,成了别墅里新的笑声来源。
江越洲自小长得好看,身边从不缺示好的女孩,可他心里总像隔着层薄雾。他怕,怕自己骨子里会藏着父亲那样的冷漠,怕给不了别人安稳,更怕成为自己最厌恶的那种人。
唉…… 只能说豪门里,实在没几个正常的家庭。
这就是个缺爱的孩子,你要说她会不会觉得对方可怜?
可得了吧!就他这家世,她更心疼自己好不好?
两个月后,卡曼项目提前完成,商业酒会上,现场灯光璀璨,唐晶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墨绿色丝绒西装,正与几位投行高管谈笑风生。
“今天贺涵带着罗子君也来了。” 识海内的小八语气里带着点八卦的兴奋。
“来就来了呗。”
“你就不想看看他俩现在的状态?”
“有什么好看的。”
罗子君还是头一次来这样的商业酒会,她穿着贺涵精心挑选的藕粉色礼服,裙摆上的碎钻在灯光下闪烁,却难掩她眼底的局促,她下意识地拽了拽裙摆。
贺涵注意到她的局促,温热的掌心轻轻覆在她手背上拍了拍,“子君,有我在,别紧张,以后你会慢慢适应的。”又将一杯果汁递到她手里,“先喝点东西放松下,等会儿我带你认识几位朋友,都是很好相处的人。”
罗子君点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不远处的唐晶。
只见唐晶正与一位西装革履的投资人相谈甚欢,举手投足间尽是自信从容,那是她昔日从未在闺蜜身上见过的光芒,像是被打磨到极致的钻石,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
心里既有羡慕,又有些酸涩,她知道自己与唐晶之间,永远也不可能再有交集了。
这时,薇薇安端着酒杯走过来,笑着对唐晶说:“唐晶,你这次项目做得太漂亮了,刚才辰星的老板还跟我打听,看样子是想挖你过去呢。”
唐晶轻笑一声:“好了,别恭维我了,你也不差。这次项目能提前完成,你的功劳可不小。怎么样,准备好接手我这个位置了吗?”
“怎么?你真打算跳槽啊?” 薇薇安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也不算跳槽吧。” 唐晶望着窗外流光溢彩的夜景,“这段时间连轴转,脑子都快成浆糊了,想彻底放松一下。”
“也是,你看你,都被底下人背地里叫钢铁侠了。” 薇薇安凑近了些,压低声音笑道,“咱们总不能只赚钱不享受,不然奋斗还有什么意义?对了,今晚贺涵把你那个前闺蜜罗子君也带过来了,啧!这男人,现在看的让人眼睛疼。”
“哈哈,不至于吧。以前你可是很喜欢他的呀。”
“别提了,都怪以前眼瞎。浪费了本姑娘大好青春年华。”
散场时,贺涵快步走到罗子君身边,自然地接过她手上的包包:“我送你回家。”
罗子君望着被众人簇拥着的唐晶,轻声说:“我们等等她吧,至少打声招呼?” 贺涵的笑容僵了一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唐晶正和客户相谈甚欢,几个月不见,对方似乎更加耀眼了,他说不清此刻是什么心情,但既然做出了选择,便只能继续往前走。
握紧罗子君的手:“好,我们等她。”
唐晶送走最后一位客户,转身就看到站在不远处的两人。
“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罗子君的声音带着点期待的颤音。
唐晶淡淡开口:“不了,我男朋友在外面等我。”
罗子君诧异:“你交男朋友了?”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