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船在暹罗湾颠簸了三天三夜，终于在一个暴雨倾盆的深夜，悄无声息地靠上了曼谷郊外一个废弃的小码头。空气湿热粘稠，带着浓重的腐殖质和柴油混合的气味。
“豪哥，到了。”黑仔明顶着雨幕，压低声音，“这边走，有人接应。”
众人跟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泞的岸上，迅速钻进码头旁一间铁皮棚屋。棚屋里，一个皮肤黝黑、精瘦矮小的中年男人正就着昏黄的煤油灯擦拭一把老旧的m1911手枪。
“这是颂恩，我以前跑船认识的兄弟，本地通。”黑仔明介绍道。
颂恩抬起头，锐利的目光扫过陈豪三人，用带着浓重泰语口音的粤语说道：“明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不过，你们要找的人，很麻烦。”
“你知道乌鸦在哪？”陈豪直接用泰语问道。刚刚兑换的【初级泰语精通】让他发音虽有些生硬，却足够清晰。
颂恩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恢复平静：“豪哥会泰语？那就好办多了。”他摊开一张手绘的简易地图，“乌鸦在邦巴茵区的一个废弃橡胶厂里，那里现在是沙立将军的一个据点。守备很严，外人进不去。”
刀疤霆凑过来看着地图，啐了一口：“妈的，躲得还挺严实。管他什么将军，直接杀进去！”
阿力冷静地按住他：“颂恩哥，说说里面的情况。”
“厂子四面开阔，只有一条路进去。明哨四个，暗哨不知道。里面至少有二十人，装备很好，有AK，可能还有重火力。”颂恩指了指地图上的几个标记，“乌鸦很少露面，听说他的双手装了铁钩，脾气更坏了，动不动就杀人。”
陈豪盯着地图，【危险感知】在踏入这片土地后就一直处于微弱的激活状态，提示着无处不在的威胁。“沙立将军的人，和乌鸦相处得怎么样？”
颂恩咧嘴，露出被槟榔染黑的牙齿：“不太平。沙立的人看不起乌鸦这个残废，乌鸦带来的香港仔又看不起本地人。前几天还差点火并，被沙立压下来了。”
内部不和？陈豪捕捉到这个关键信息。
“我们需要进去看看。”陈豪对颂恩说，“有办法吗？”
颂恩沉吟片刻：“橡胶厂每天需要补给。送菜的是我一个远房亲戚，或许可以想想办法。但最多只能带一个人，而且很危险。”
“我去。”陈豪和阿力几乎同时开口。
“豪哥，你伤还没好利索，我去。”阿力语气平静却坚定。
“不行，你目标太明显。”陈豪摇头，他指的是阿力那身冷冽的气质和标志性的飞刀，“我和颂恩去。阿力，刀疤，你们在外面策应，弄清楚他们的换岗时间和火力点。”
刀疤霆还想争辩，被阿力一个眼神制止。
第二天清晨，雨停了，天气更加闷热。陈豪换上颂恩找来的当地农民常穿的旧衣服，脸上抹了些泥灰，背上一个装满蔬菜的竹篓，乍一看与寻常泰国民工无异。颂恩驾驶着一辆破旧的皮卡车，摇摇晃晃地驶向邦巴茵区。
越靠近橡胶厂，【危险感知】传来的刺痛感就越发清晰。
“就是前面了。”颂恩降低车速，指了指远处被铁丝网和高墙围起来的破败厂区。大门口，两个穿着绿色军装、挎着AK-47的士兵正在检查一辆正要离开的货车。
“沙立的人。”颂恩低声道，“穿军装的才是狠角色，乌鸦那些香港古惑仔只算看门的。”
皮卡车在门口被拦下。一个士兵叼着烟，用枪管敲了敲车窗，叽里咕噜说了一串泰语。
颂恩满脸堆笑，递上香烟和证件：“长官，送菜的。”
士兵打量了一下车厢里的陈豪，陈豪适时地低下头，一副畏缩的模样。士兵又检查了一下菜篓，挥挥手放行。
厂区内部分外荒凉，废弃的厂房如同沉默的巨兽。颂恩熟门熟路地将车开到一处简陋的厨房后院。几个帮工模样的人出来搬菜。
陈豪低着头，一边卸货，一边用眼角余光快速扫视周围。明哨的位置与颂恩说的一致，但他能感觉到至少还有两道隐藏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危险感知】在持续报警。
就在这时，一阵嚣张的粤语骂声从主厂房方向传来。
“丢你老母！会不会做事？这他妈也叫义肢？一点都不灵活！”
是乌鸦的声音！比以前更加沙哑暴戾。
陈豪动作微微一滞，继续埋头搬菜。
只见乌鸦在一群人的簇拥下，从厂房里走出来。他穿着一件花衬衫，敞着怀，露出精瘦却布满伤痕的上身。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双手——从手腕处被银亮的金属钩子取代，在热带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他脸上多了几道疤，眼神阴鸷得像条毒蛇。
他旁边跟着一个点头哈腰的香港马仔，还有两个面色冷峻、穿着军装的泰国军人，显然是对他的大呼小叫很不满。
“乌鸦哥，技师说了，还需要时间适应……”那马仔小心翼翼地说。
“适应个屁！”乌鸦暴躁地一挥铁钩，差点划到那马仔的脸，“等老子亲手用这钩子把陈豪那扑街仔的心挖出来，就知道好不好用了！”
他发泄了一通，骂骂咧咧地往另一栋房子走去。
陈豪默默记下了他离开的方向和随行人员。
菜很快卸完。颂恩和陈豪不敢多留，立刻开车离开。
回去的路上，颂恩才松了口气：“看到了？那家伙就是个疯子。沙立将军要不是看中他带来的钱和香港的渠道，早把他扔去喂鳄鱼了。”
回到安全的据点，陈豪将看到的情况详细告知阿力和刀疤霆。
“二十多人，装备精良，内部虽有矛盾，但防守严密。”阿力总结道，“强攻不行。”
“那就引蛇出洞。”陈豪眼中寒光一闪，“乌鸦最恨我，如果他知道我来了曼谷，还就在附近，你们说，他忍不忍得住？”
刀疤霆立刻来了精神：“豪哥，你说怎么干？”
陈豪看向颂恩：“颂恩哥，麻烦你散个消息出去，就说……有几个香港来的生面孔，在打听邦巴茵橡胶厂的事，看起来很着急。”
颂恩会意：“明白，我让手下的小兄弟去办，保证听起来像意外走漏的风声。”
消息放出去的第二天下午，四眼仔从香港传来了紧急通讯。
“豪哥！乌鸦有动作了！他手下几个人突然在黑市上购买了大量炸药和雷管！他们想干什么？”
陈豪看着窗外曼谷阴沉的天色，缓缓说道：
“他不想等我进去，他想把整个区域，连同我，一起炸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