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书房的百叶窗,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带。
沐晚晴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的不是时尚杂志或小说,而是两份截然不同的文件。
一份标注着“新富阶层艺术品消费白皮书”,另一份则列满了欧洲小众奢侈品牌的对接名录,最上方用钢笔圈出的“霁望”二字,笔画凌厉。
电脑屏幕上,加密视频会议正进行到关键处。另一端,是远在国内的合伙人温冉,以及意外出现在画面角落的林叙深。
“晚晴,‘霁望’这两个月的试运营,靠高端品牌资源整合确实打开了些局面。”温冉的声音冷静,指尖在屏幕上滑动,调出一组数据,“三位新富客户通过我们拿到了瑞士某腕表品牌的定制名额,还有一位成功对接了巴黎高定周的观秀资格,这部分业务回款快,客户反馈也很直接,他们需要这种‘入场券’。”
沐晚晴点头,指尖轻轻点在“艺术品消费”那页报告上:“但问题出在艺术投资咨询这块,对吗?”
“是。”温冉的语气多了几分顾虑,“接触的五个潜在客户里,四个都卡在了‘信任’上。他们承认我们提供的市场分析专业,但……”她顿了顿,看向画面另一侧的林叙深,似在示意他补充。
这时,林叙深轻笑出声。
他穿着合体的深灰色西装,背景是他办公室里那面挂满现代艺术画作的墙。
与沐晚晴这边摆着复古台灯的庄园书房相比,前者的“资本感”扑面而来。
他的笑容带着惯有的玩世不恭,眼神却像精准的扫描仪,直戳核心:
“晚晴,你该清楚这些新富客户想要什么。他们买艺术品,不是真的懂莫奈的光影、梵高的笔触,是想靠一幅画敲开老派圈子的门,是想让别人觉得‘我不是只会赚钱的暴发户’。”
林叙深身体微微前倾,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带着懒洋洋的磁性,却字字扎在点上,“你现在给他们讲‘艺术价值’‘长期配置’,就像给刚学会走路的人讲跑步技巧,他们先需要的,是有人帮他们‘站稳脚跟’,让圈子里的人认可他们手里的‘东西’够分量。”
沐晚晴沉默着,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桌面。林叙深的话难听,却扒掉了她刻意为“霁望”披上的“专业外衣”。
她太清楚这些新富的焦虑了。
他们靠实业、互联网赚得盆满钵满,却在老派贵族面前抬不起头,艺术和高端品牌,是他们最直接的“伪装武器”。
而她自己,何尝不是在“伪装”?
现在的她,是陆承渊藏在欧洲庄园里的“伴”。
连登不了台面的“情妇”都算不上。
那些新富客户或许会羡慕她身上的高定礼服、手上的鸽子蛋钻戒,但绝不会相信一个靠男人供养的金丝雀,能帮他们搞定“融入上层”的正经事。
他们要的是“霁望”背后的“靠山”,是能让他们觉得“靠谱”的“招牌”,而她现在的身份,恰恰是最大的短板。
靠陆承渊?沐晚晴几乎立刻否定了这个念头。那个男人会给她买价值千万的珠宝,会带她去顶级餐厅,却绝不会允许她拥有真正独立的事业。
她的“乖巧”是他的掌控范围之一,一旦超出,等待她的只会是警惕和压制。
在他眼里,她的“霁望”或许只是小女孩过家家的把戏,甚至可能觉得她在“不安分”。
“所以,‘霁望’现在缺的不是专业,是‘背书’。”林叙深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继续说道,“温冉能做精准的资源对接,你有对新富心态的敏感度,但你们少了一个能让那些人‘放心’的人,一个既懂艺术圈规则,又在资本圈有分量的‘推手’。”
沐晚晴抬眼,看向屏幕里的林叙深。他的办公室背景里,一幅署名“霍克尼”的画作隐约可见,那不是普通人能轻易收藏的作品,这本身就是一种“背书”。
“林总想说什么?”她语气平静,没有绕弯子。
林叙深笑了,眼底闪过一丝欣赏:“我恰好认识几位苏富比和佳士得的资深顾问,还有两个欧洲老派家族的艺术品信托管理人。年底苏黎世有场私人艺术沙龙,来的都是收藏界和新富圈的人,‘霁望’要是能以‘新锐艺术投资咨询机构’的身份参与,比你们做十场线上沙龙都有用。”
苏黎世私人艺术沙龙!沐晚晴的心跳漏了一拍。那是圈子里半公开的“入场券”,能进去的要么是资深藏家,要么是有硬背景的新贵机构。
只要能在那里露脸,“霁望”的可信度会瞬间翻倍,那些犹豫的客户自然会放下顾虑。
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林叙深不会平白无故送她这么大一个人情。
“条件?”沐晚晴直截了当,指尖已经握紧了笔。
“聪明。”林叙深挑眉,“第一,我给‘霁望’投一笔天使轮,占股15%,不干涉日常运营,但要一个董事席位,确保我的资源能真正用在点上。第二,未来‘霁望’做艺术资产托管或品牌联名时,我的林氏资本有优先合作权。”
这个条件不算苛刻,甚至算得上公允。
他用资源换未来的收益,而非趁火打劫。
沐晚晴快速盘算着:接受投资,意味着“霁望”要和林叙深绑定,未来可能会有更多利益牵扯;
但不接受,“霁望”可能永远卡在“小打小闹”的阶段,别说吸引高端客户,连维持运营都难。
风险和机遇,从来都是绑在一起的。
“我需要看详细的投资协议,三天内给你答复。”沐晚晴没有立刻答应,保持着最后的谨慎。
“没问题。”林叙深耸耸肩,语气忽然变得意味深长,“晚晴,你比我见过的很多女人都清醒。但记住,新富想靠艺术融入上层,你想靠‘霁望’站稳脚跟,本质是一回事,别想着只靠脸,别靠男人的‘宠爱’,那些都是最容易被收回的东西。”
他的声音像一根冰针,刺破了她此刻生活的华丽表象:“你穿的高定、戴的珠宝,在真正的圈子里,不过是‘依附者’的标签。只有‘霁望’能拿出让他们认可的案子,能帮他们解决‘融入’的焦虑,你才算真的有了自己的位置。”
视频会议结束,屏幕暗了下去。
书房里静得能听到窗外的鸟鸣,沐晚晴却觉得心脏在胸腔里跳得格外用力。
林叙深的话,动机或许不纯,却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她的处境。
她不能永远做陆承渊身边的花瓶,他的宠爱是浮木,迟早会被风浪卷走。
只有“霁望”,只有靠自己挣来的话语权,才是她的救生衣。
她走到窗边,远远看到陆承渊在高尔夫球场上挥杆,身姿挺拔,一举一动都透着掌控一切的从容。
他是这个庄园的主人,是她目前优渥生活的来源,却也是她必须挣脱的枷锁。
“霁望”的艺术投资咨询,是新富敲开上层的门;而“霁望”本身,就是她敲开独立人生的门。
放下手机,她的目光重新落回桌上的文件。
“霁望”的品牌名录上,她用红笔在“瑞士腕表定制”和“苏黎世沙龙”旁画了个圈。
夜色里,她会是陆承渊身边最温婉的女伴;
白昼里,她要做“霁望”背后最清醒的掌舵人。
两条路,她都要走,而且要走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