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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菊堂里,那股甜腻的香气,与翊坤宫的死气沉沉,仿佛被一堵无形的墙隔开,分属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牛乳菱粉糕被精致地码放在青釉碟中,送至沈眉庄的案前。

糕点雪白,顶上缀着一点嫣红,像极了某些人此刻挂在脸上的笑脸。

采月察言观色,见自家主子脸上并无喜色,这才敢小心上前接过。

“慧嫔娘娘有心了。”

沈眉庄的声音平淡无波,对着前来传话的宫人微微颔首,算是全了礼数。

殿门关上,隔绝了外人的视线。

采月凑近,声音压得极低:“主子,慧嫔娘娘这是……”

“示好。”

沈眉庄吐出两个字。

她伸出素白的手指,捻起一块糕点,却没有送入口中。

指腹摩挲着糕点细腻光滑的表皮,那触感,竟有些冰凉。

“她这是在告诉我,莞嫔有了她舍身固宠的亲妹妹,而我沈眉庄,不必在这宫里做个孤魂野鬼。”

采月听得心头火起,忍不住替主子不忿:“她也太小看您和莞嫔娘娘多年的情分了!”

“情分?”

沈眉庄唇角勾起一抹弧度,那笑意里,全是自嘲。

她松开手,那块糕点“啪”地一声掉回碟子里,失了胃口。

“在这宫里,最不值钱的就是情分。”

“最经不起试探的,就是人心。”

她望向窗外,秋日的金光穿过窗棂,落在地面上,亮得刺眼,却一丝暖意也透不进她的心底。

“从前,是我太天真了。”

“总以为掏心掏肺的姐妹情谊,能大过君王的恩宠,能抵御这泼天的富贵权势。”

“现在,我算看明白了。”

沈眉庄缓缓起身,踱步至窗边,目光遥遥投向景仁宫的方向,眼神冷得像结了冰。

“你且等着看。”

“这宫里的好戏,才刚刚拉开帷幕。”

“皇后娘娘推出玉答应,那是一把捅向华妃心窝的刀,刀刀见血。”

“慧嫔护着和贵人,那是在皇上身边安下一枚闲棋,占个位置,不争不抢,却也谁都无法忽视。”

她的声音顿了顿,语气里掺杂着浓重的失望,和一丝连自己都说不清的悲凉。

“而甄嬛……”

“她终究是怕了。”

“怕到……需要把自己的陪嫁丫鬟推出去,用那张相似的脸,去留住一个男人的脚步。”

她们,终究都变成了自己曾经最鄙夷的模样。

而她沈眉庄,被君王厌弃,被姐妹离心,反倒成了这潭浑水里,唯一能冷眼旁观的清醒人。

她回过身,将那碟牛乳菱粉糕推到采月面前。

“收起来吧。”

“别浪费了慧嫔娘娘的这份‘心意’。”

她嘴上说着,心里却比谁都清楚。

孙妙青送来的,哪里是什么糕点。

那是一份邀请。

一份结盟的意向书。

在这后宫之中,一个彻底失宠心死的前朝重臣之女,与一个圣眷正浓又诞下皇子的宠妃,反而能结成最牢不可破的同盟。

一个有恨,一个有势。

彼此需要,又互不相争。

沈眉庄的指尖,在冰凉的窗棂上,缓缓划过一道长痕。

甄嬛,你选了你的阳关道。

从今往后,我也该为我沈眉庄自己,另择一条独木桥了。

****

翊坤宫的沉寂,在黄昏时分被一道尖锐的通传声彻底撕碎。

华妃正由着颂芝为她拆解发髻,金丝点翠的凤凰步摇一支支被取下,放在紫檀木的首饰盒里,发出沉闷的轻响。

她从镜中看着自己那张依旧美艳,却透着一股败气的脸,没有动。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慌乱至极的脚步声,像是有人踩着自己的魂跑过来的。

周宁海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血色尽失,整个人抖得像秋风里的最后一片叶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娘娘!不好了!年府……年府方才,又接了圣旨!”

华妃缓缓转过身,她甚至没有起身,就那么安坐在妆台前,冷冷地看着脚下那团不成形的奴才。

“又?”她吐出一个字,声音平得没有一丝波澜,却让周宁海的头埋得更低了。

“到底是什么旨意?!”

周宁海颤抖着声音,几乎是泣不成声地将他所听到的圣旨内容一字不漏地背了出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杭州将军年羹尧,恃功自傲,骄奢无度,于川陕总督任上,曾收受下属所献宝马‘火云骓’,贪墨之风,可见一斑。朕念其旧功,不忍重罚,着即刻将‘火云骓’收缴,送入御马监。其杭州将军一职,俸禄减半,以示惩戒。钦此——”

“火云骓”三个字入耳,华妃镜中那张死寂的脸,终于有了一丝裂痕。

那匹马……

她记得清楚,那是哥哥在西北战场上,从敌军主帅手中缴获的战利品,通体赤红,神骏非凡。哥哥爱不释手,皇上见了,还曾抚掌大笑,亲口夸赞“宝马配英雄,年大将军威武”!

如今,这匹被天子金口玉言赞过的“英雄之马”,就成了哥哥“贪墨”的罪证。

这哪里是收缴一匹马。

这是当着满朝文武,天下臣民的面,把他年家的脸皮,连同昔日的荣光,一层一层,血淋淋地往下剥!

降职,削权,还不够。

皇上,竟还要用这种诛心的方式,来羞辱哥哥,羞辱他们年家!

“呵……”

华妃喉间发出一声极轻的,像玻璃碎裂般的笑声。

“娘娘……”颂芝吓得腿都软了,赶紧上前想扶住华妃。

“滚开!”

华妃猛地一挥手,将妆台上那满满一匣子的珠翠首饰全都扫落在地!

“噼里啪啦——”

金簪玉佩,东珠玛瑙,摔了一地,满室的珠光宝气,瞬间成了满地的狼藉。

“皇上怎能如此!怎能如此对待年家!”颂芝哭喊出声。

华妃却像是没听见,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周宁海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俸禄减半?”她忽然开口,语气诡异地平静,“皇上这是怕我哥哥在杭州那温柔乡里,吃不饱饭吗?真是……体恤啊。”

周宁海一个字都不敢回,只是把头死死磕在金砖上。

“他都要把我哥哥往死里逼了!”

华妃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刺耳。她猛地转身,环视着这满殿的金碧辉煌,看着那些战战兢兢的宫人,只觉得无比讽刺。

这些荣华富贵,这些奴仆成群,都是哥哥在沙场上用命换来的!

如今,他要一样一样,亲手收回去了。

他要把年家踩进泥里,再把她这个年家的女儿,彻底变成一个无依无靠的弃妇!

“不……本宫不信他会如此绝情。本宫不信他对本宫,对年家,会没有一丝一毫的情分了!” 华妃喃喃自语,眼神渐渐失了焦距,却又带着深深的哀求。

“本宫要去求他!本宫要亲自去求皇上开恩,求他看在昔日情分上,放过年家!”

她提起裙摆,疯了一样就往殿外冲。

“娘娘说的是!皇上定是有什么误会,娘娘去求个情,或许还有转圜余地!” 颂芝抹着眼泪,立刻应声,跌跌撞撞地跟在她身后,“奴婢这就去备轿,娘娘小心脚下!”

华妃没有回头,只是加快了脚步,声音带着哭腔,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执拗:“不必了!本宫要立刻去!本宫要亲自跪在他面前,求他开恩!求他放过年家!”

周宁海看着这一幕,心如死灰,却也明白,此刻的华妃已是孤注一掷,谁也拦不住了。他一咬牙,从地上爬起来,对着身后的小太监吼道:“快!备软轿!在后面跟着!都给我跟上娘娘!”

华妃已经冲出了殿门,她身上还穿着华贵的宫装,发髻却因刚才的动作而散乱,几缕青丝垂在颊边,配上那张苍白而绝美的脸,像一只被逼入绝境,却仍要奋力一搏的困兽。

她走得极快,高高的花盆底踩在宫道上,发出“笃笃笃”的急促声响,每一步都踏着无尽的悲凉与哀求,仿佛要将年家最后的希望,系于这一路的奔赴。

她要去求!

她要去求那个男人,求他念及旧情,求他手下留情!

她要去用她所有的骄傲,所有的尊严,去换年家的一线生机!

****

养心殿内,暖意融融。

上好的金丝楠木炭在兽首铜炉里烧得无声无息,只余下令人筋骨舒泰的暖。

碧答应浣碧跪坐在皇帝脚边的软垫上,素白的手指捻起一枚黑子,悬在棋盘上空,迟迟不敢落下。

她今日特意换了一身湖水绿的宫装,发髻样式也处处模仿甄嬛,只盼着能在这张棋盘上,也学到姐姐的一两分风采。

可惜,东施效颦,终究是空。

皇帝端着一盏雨前龙井,眼皮都没抬。

他的目光只落在棋盘的死局上。

“你的棋,走得太小心了。”

一句平淡的话,让浣碧的心猛地一抽。

她的手抖了一下,那枚棋子差点滑落。

“瞻前顾后,生怕行差踏错。”

皇帝放下茶盏,伸手,用指节不轻不重地敲了敲棋盘。

“笃。”

那一声,让浣碧的心也跟着重重一跳。

“你的棋远不如菀嫔。”

下棋如做人。

有时候,想得太多,反而缚手缚脚,失了先机。

浣碧赶紧垂下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她眼中的慌乱与难堪。

“皇上教训的是,臣妾愚笨。”

她知道,皇上这话,哪里是在说下棋。

分明是在说,她连做个替代品,都学不像。

皇帝看着她这副恭顺中透着不甘的模样,觉得有些无趣,正要再说什么,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压抑不住的骚动。

先是小太监惊慌的低呼,随即是宫道上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完全打破了养心殿应有的肃静。

苏培盛几乎是小跑着从外面进来,一向熨帖平整的袍角都带了风。

他躬着身子,脸上那点惯有的谄笑消失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为难和惊慌。

“皇上。”

“何事喧哗?”

皇帝的眉头瞬间拧紧,方才的闲适荡然无存,声音里已结了冰。

苏培盛的腰弯得更低。

“是翊坤宫的华妃娘娘!奴才们拦都拦不住,已经到殿外了!”

话音未落,一个尖利又带着哭腔的女声,已经穿透殿门,直直地刺了进来。

“皇上!皇上!您见见臣妾!”

“皇上,臣妾的兄长并非有意冒犯天威,还望皇上念在他往日的功劳,宽恕他这一次!”

是华妃的声音!

浣碧手里的棋子“啪”地掉在棋盘上,将好端端一盘棋局砸得七零八落。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恨不得当场变成一根柱子,好让所有人都看不见她。

门外,奴才们的劝阻声和华妃的哭求声混作一团。

“娘娘,您这样只会让自己更难堪,何苦来着?”

“滚开!本宫一定要见到皇上!皇上!”

皇帝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没有看惊慌失措的浣碧,也没有理会殿外那一声声杜鹃啼血般的哭求。

“她人呢?”

“娘娘她……她跪在殿外,说……说见不到皇上,就长跪不起!”

浣碧吓得嘴唇发白,看着皇帝冰冷的侧脸,壮着胆子小声道:“皇上,华妃娘娘在外面如此,实在叨扰了您的安宁,您要不要……”

“朕知道她会来。”

皇帝忽然开口,打断了她。

他转过头,目光落在浣碧身上,那眼神看得浣碧心里发毛。

“正因不想见她,才传了你。”

皇帝的语气平静无波,像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懂了吗?”

一句话,让浣碧浑身血液都凉了。

原来,她连个替代品都算不上。

她只是皇上用来隔绝外面那个女人的……一道屏风。

殿外的哭声还在继续,一声比一声凄厉。

“皇上!世兰求您了!您就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见臣妾一面吧!”

皇帝听着那哭声,脸上非但没有半分动容,反而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

他站起身,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苏培盛。”

“奴才在。”

皇帝踱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死寂的殿宇。

“去告诉华妃。”

苏培盛一愣。

皇帝侧过脸,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若要朕生气,就尽管哭闹。”

苏培盛跟在皇帝身边几十年,见过天子之怒,见过帝王之威,却从未见过这样平静,又这样残忍的君王。

那句话,轻飘飘的,却比任何一道廷杖的圣旨,都更能将人打入万劫不复。

“奴才……奴才这就去。”

苏培盛的声音都变了调,躬着身子,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退出了养心殿。

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刀尖上。

皇帝仿佛没有注意到她的失态,也没有再看那盘废棋。

他缓步走回桌案前,重新拿起那本没看完的奏折,仿佛殿外那个撕心裂肺的女人,和殿内这个魂不附体的女人,都只是两粒无足轻重的灰尘。

他翻开奏折,声音平淡无波。

“过来磨墨。”

这四个字,让浣碧猛地回过神来。

她打了个寒颤,慌乱地爬起来,手脚发软地走到书案旁,拿起墨锭,机械地在砚台里画着圈。

她的手在抖,墨锭和砚台磕碰着,发出细碎而慌张的声响。

她不敢抬头,不敢去看皇帝的脸。

她只觉得,这满殿的融融暖意,都变成了刺骨的寒风,从四面八方,钻进她的骨头缝里。

****

养心殿外,夜风更凉。

苏培盛走到殿门前,看着跪在冰冷石阶上,哭得不顾仪态的华妃,心里叹了口气。

何苦来哉。

颂芝和周宁海一左一右地跪在华妃身后,不停地磕头,却不敢再高声求情。

苏培盛清了清嗓子,那声音在夜里格外尖细。

“华妃娘娘,皇上有口谕。”

一听到“皇上”两个字,华妃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抬起头,那张泪痕交错的脸上,迸发出希冀的光。

“皇上……皇上肯见我了?”

苏培盛垂下眼帘,不敢看她那双眼睛。

他将皇帝的话,一字不差,用一种没有起伏的、太监独有的调子,传达了出来。

“皇上说,若要朕生气,就尽管哭闹。”

这句话,像一盆腊月里的冰水,从头到脚,浇在了华妃的身上。

将她心里那点仅存的,燃烧着卑微希望的火苗,彻底浇灭。

连一丝青烟,都未剩下。

哭声,戛然而止。

华妃脸上的表情,就那么凝固住了。

那份希冀,那份哀求,那份绝望,全都混在一起,最后,碎成了一片空洞的麻木。

她不哭了。

也不闹了。

她就那么跪着,一动不动,像一尊被抽走了魂魄的精美瓷像,随时都会碎裂。

“娘娘……娘娘您别吓奴婢啊……”

颂芝看她这样,吓得魂都没了,伸手去扶她。

“娘娘,咱们……咱们回去吧……”

华妃的身子软得像一滩烂泥,被颂芝一扶,竟直接瘫倒了下去。

周宁海也赶紧上前,两人合力,才勉强将她架了起来。

“回……翊坤宫……”

许久,华妃的唇间,才飘出这几个字。

声音轻得像梦呓,又哑得厉害。

再没有了来时的那份决绝与疯狂。

来时,她赌上的是年家最后的希望。

回去时,她输掉的,是自己的一颗心。

****

春熙殿内,烛火通明。

小卓子绘声绘色地学完了苏培盛传话的场景,说到最后,他自己的喉结都忍不住滚动了一下,脸上是混杂着恐惧与不可思议的神情。

他尖着嗓子,将那句话又重复了一遍。

“皇上说——若要朕生气,就尽管哭闹。”

一句话,让殿内的暖意都仿佛降了几分。

青珊和宝珠等人垂手立着,吓得连呼吸都放轻了。

这哪里是口谕。

这是在告诉华妃,你的眼泪,你的哀求,你的尊严,在我这里一文不值。

你的痛苦,甚至能取悦我。

孙妙青的指尖,正捏着一块新做的牛乳菱粉糕,那甜香的气息萦绕在鼻端。

她忽然没了胃口。

她将那块糕点,慢慢放回了碟子里。

皇帝,你终于连最后那点温情的面具,都懒得戴了。

你不是要年羹尧死。

你是要年世兰的心,彻底死掉。

让她在这金碧辉煌的牢笼里,做一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活死人。

这才是对一个骄傲的女人,最残忍的惩罚。

孙妙青的目光,穿过窗棂,望向沉沉的夜色。

年家这棵大树,是真的要倒了。

翊坤宫一倒,后宫的权力格局,将迎来一场剧烈的洗牌。

皇后会推她的玉答应。

甄嬛会用她的浣碧。

而自己……

“青珊。”孙妙青开口,声音平静。

“奴婢在。”

孙妙青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那黑暗里,仿佛藏着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

“去库房,取些上好的银霜炭出来。”

”送到存菊堂去。”

孙妙青拿起茶盏,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就说天凉了,夜里风大,我这个做妹妹的,怕姐姐冻着。”

她顿了顿,补充道。

“再告诉她,今夜风声凄厉,让她仔细关好门窗。”

“别着了凉,也别……听了什么不该听的哭声,扰了清净。”

青珊何等聪慧,立刻就明白了主子的深意。

这是在告诉愉贵人,华妃完了,您不必再为旧事烦心,更不必理会宫中这些腌臢事,安安心心过自己的日子。

更是……在递一份安心,一份同盟的橄榄枝。

“奴婢明白了。”青珊福了福身子,转身便去办了。

****

存菊堂里,一如既往的清冷。

沈眉庄正靠在榻上看书,采月在一旁为她剪着烛花。

当春熙殿的宫人抬着银霜炭进来时。

“慧嫔娘娘挂念主子,特意让奴才送了炭来。”

来人恭恭敬敬地回话,“娘娘还交代,说今夜风大,让主子您关好门窗,莫听了什么不该听的声音,扰了清梦。”

沈眉庄放下书卷,脸上没什么表情。

“有劳了。”

待宫人退下,采月才走上前,看着那两盆烧得通红的炭火,小声嘀咕:“慧嫔娘娘倒是有心。只是这大晚上的,又是送炭又是传话,是何用意?”

“她不是送炭。”

沈眉庄站起身,走到那炭盆边,伸出手,感受着那份灼人的暖意。

“她是来告诉我,翊坤宫的那场大火,已经烧尽了。”

采月一怔:“主子的意思是……华妃她?”

“一个连哭的资格都没有了的女人,你觉得她还能剩下什么?”沈眉庄的声音平静无波。

她走到窗边,推开了一道缝。

养心殿方向的哭声,果然已经听不见了。

夜空中,只剩下风声,呜呜咽咽,像谁的冤魂在哭。

孙妙青是在提醒她,也是在告诉她,这宫里,一个旧的势力倒下了,新的格局,就要开始了。

她是在问她,沈眉庄,你选好要走的路了吗?

沈眉庄在窗边静立了许久,夜风从窗缝里挤进来,带着秋夜特有的凉意,可她背后,慧嫔送来的那盆银霜炭,正烧得通红,暖意烘着她的后心,让她整个人一半清冷,一半滚烫。

她忽然想起了上个月母亲托人送进宫来的家信。

母亲的字,一笔一划都透着小心翼翼,信里絮絮叨叨,说家里一切都好,让她勿念。可那字里行间,全是藏不住的担忧。

信的最后,母亲写道:“眉儿,人不能受委屈。家里给你备了些银子,一并捎进去了,你千万别省着花。”

“底下人要打点,吃穿用度要讲究,别叫人看轻了去。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人舒坦了,比什么都强。”

当时她看着那封信和夹在里面的厚厚一叠银票,心里只觉得酸涩。

她以为母亲不懂。

以为在这深宫里,她缺的不是银子,是君心,是公道。

可现在,指尖感受着这盆炭火传来的灼热温度,她才恍然发觉,自己才是那个最天真的人。

母亲在宫外,反而比她这个局中人看得更透彻。

君心会变,姐妹会散。

唯有这实实在在烧着的炭,用白花花的银子换来的东西,才能在这寒夜里,给人一丝不打折扣的暖意。

什么风骨,什么情分,到头来,还不如一匣子金银,一盆暖炭来得实在。

沈眉庄的唇角,无声地扬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那笑意里,有自嘲,更有释然。

她这位饱读诗书的济州协领之女,一个曾以为凭着真心就能在宫里立足的秀女,竟到这时候才想明白这宫里最浅显的道理。

过去那些沉迷君王情爱、迷信姐妹情深的日子,仿佛一场笑话。

她转过身,不再去看窗外的沉沉夜色。

那双向来清冷的眸子里,像是被炭火点亮,有了灼人的光。

“采月。”

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奴婢在。”采月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惊了一下。

“去,把我妆台匣子里那支赤金累丝嵌红宝石的簪子取来。”

采月愣住了。

那支簪子是当初主子盛宠时,太后亲手赏下的,华贵非凡。

自失势之后,主子便将所有艳丽的首饰都锁了起来,再也没碰过。

“主子,您这是……”

“回礼。”

沈眉庄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

她走到那盆炭火旁,伸出手,仿佛要抓住那份暖意。

“就说,多谢慧嫔娘娘的炭火,暖得很。”

采月还想再劝,却被沈眉庄接下来的话堵了回去。

“再告诉送簪子去的人,这支簪子,配她今日那身衣裳,想来正合适。”

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我沈眉庄,收下了你的好意,也还得起这份人情。

这宫里的游戏,既然不能凭真心玩,那便用金银来玩。

她倒要看看,用银子铺就的这条路,到底能走多远。

***

存菊堂里,那盆银霜炭烧得正旺,暖意融融,将秋夜的寒气尽数驱挡在外。

采月从殿外快步走进来,脸颊冻得通红,眼睛里却亮得惊人。

“主子!”

她一进门就忍不住开口,声音里是压不住的兴奋,“慧嫔娘娘收下了!奴婢瞧着,春熙殿的青珊姑姑欢喜得很呢!”

沈眉庄正临窗看着书,闻言只是淡淡“嗯”了一声,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那支赤金累丝嵌红宝石的簪子,是她压箱底的物件,价值不菲。

孙妙青是聪明人,自然看得懂这份回礼的分量。

“主子您是没瞧见,”采月凑上前,将声音压得更低,那股子兴奋劲儿却怎么也藏不住,“奴婢回来的时候,听养心殿那边当值的小太监说,昨儿夜里,华妃娘娘去养心殿外头跪着了!”

沈眉庄翻动书页的手,停顿了一瞬。

“哭得那叫一个惨,整个宫道上都听得见。可皇上呢,”采月学着那小太监的语气,撇了撇嘴,“皇上连门都没让她进,就让苏总管传了一句话。”

“说什么?”

“说,‘若要朕生气,就尽管哭闹’。”

采月说完,自己都打了个寒颤,随即又是一阵快意:“您说,这不是活该吗!她也有今天!听说她被架回翊坤宫的时候,人都软成一滩泥了!”

她越说越解气:“还有那个芝答应,今儿一早就从翊坤宫里搬出来了!跑得比谁都快!真是树倒猢狲散!”

沈眉庄终于合上了书卷。

她抬起头,那双素来清冷的眸子里,却不见多少喜色。

她看向那盆烧得通红的炭火,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岌岌可危有什么用?”

采月一愣:“主子?”

“我等着看的,是大厦倾颓那一日。”

沈眉庄缓缓道。

“是高楼塌了,砸进泥里,再也扶不起来的那一日。”

她要的不是年世兰失势,不是看她狼狈。

她要的是年家彻底败亡。

是年世兰被剥去所有尊荣与依仗,被这深宫彻底吞噬,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只有那样,才能慰藉她被禁足时那些日日夜夜的屈辱与绝望。

采月看着自家主子脸上那冰冷的决绝,心头一凛,不敢再多言。

沈眉庄站起身,走到妆台前,拉开了最底下的一个抽屉。

里面放着的,不是什么珠宝首饰,而是一叠整整齐齐的账册,和母亲托人送进来的银票。

“采月。”

“奴婢在。”

“把这些都拿出来。”

沈眉庄的指尖拂过那微黄的纸页,语气里是一种冷酷的清醒。

“从前是我错了,以为清高能当饭吃,以为风骨能御寒。”

她自嘲地笑了笑,那笑意比哭还凉。

“现在我明白了,这宫里,最实在的,就是这盆炭火,和能换来炭火的银子。”

她将账册推到采月面前,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你去内务府,还有各宫管事的太监那里,把该打点的都给我打点一遍。”

“银子不必省着,务必让他们知道,我存菊堂虽然冷清,却不是能任人作践的地方。”

采月看着那些厚厚的银票,再看看自家主子,只觉得鼻子发酸,眼眶发热,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扬眉吐气。

主子终于肯为自己筹谋了!

“是!奴婢这就去办!”

沈眉庄点点头,目光不自觉地,又飘向了碎玉轩的方向。

听说,皇上这几日常去碎玉轩,见的却不是莞嫔。

而是那个碧答应。

一个和甄嬛有着六七分相似的脸,一个陪嫁的贴身丫鬟。

她忽然开口,像是在问采月,又像是在问自己。

“你说,亲手把自己的陪嫁丫头送上龙床……”

“夜里,她睡得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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