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深圳的十月，终于把盛夏的燥热酿成了温凉的风。龙三中教师宿舍楼下的勒杜鹃开得正盛，粉紫色的花瓣簌簌落在水泥地上，像撒了把碎糖。林晚星刚把早读课的签到表收齐，就听见楼下传来熟悉的喊声——陈小梅抱着个鼓囊囊的粉色礼盒，站在花影里挥手，马尾辫上别着的珍珠发夹，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晚星！快下来！”陈小梅的声音里裹着雀跃，林晚星快步跑下楼，刚站稳就被她拉着胳膊，把礼盒塞进手里，“赶紧打开！给你准备的伴娘服，我挑了半个月才选中的！”
礼盒里的米白色连衣裙铺展开，领口绣着细密的蕾丝，裙摆垂着三层轻盈的纱边，指尖划过布料，软得像云朵。林晚星举着裙子转了圈，眼里满是惊喜：“小梅，这也太好看了吧？你什么时候偷偷准备的？”
“早就开始筹备啦！”陈小梅笑着挽住她的胳膊，下巴轻轻蹭着她的肩膀，“我跟张磊定了十一月初六的婚期，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伴娘只能是你。对了，江哲那边我也跟张磊说好了，让他当伴郎，你们俩正好凑一对‘伴郎伴娘搭档’，到时候帮我们挡酒、递戒指，多合适！”
林晚星的脸颊瞬间热了，耳尖也悄悄泛了红。她想起去年冬天和陈小梅视频，陈小梅还笑着说“等我结婚，一定要让你和江哲当伴郎伴娘，说不定还能顺便催催你们俩的婚事”，当时她只当是玩笑，没想到陈小梅真的记在了心里。
“江哲肯定愿意。”林晚星把裙子小心叠回礼盒，指尖还留着蕾丝的触感，“上次他还跟我念叨，说张磊能把你娶走，得好好‘考验’一下，当伴郎正好能盯着他。”
陈小梅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拉着林晚星坐在宿舍楼下的石凳上，阳光透过勒杜鹃的枝叶，在她们身上织出斑驳的光影。她突然握住林晚星的手，语气里满是温柔：“晚星，你还记得2002年吗？就是咱们大三那年，我从哈尔滨坐火车去深圳看你，我跟张磊，就是那时候认识的。”
林晚星愣了愣，随即被记忆拉回十二年前的夏天——2002年她在深圳中学实习，陈小梅放暑假，攥着攒了三个月的零花钱，坐了三十多个小时的绿皮火车，带着哈尔滨的红肠和冻梨，出现在她实习学校的门口。那时候深圳的夏天比现在还热，陈小梅下火车时满头大汗，却还是笑着说“终于见到你啦”。
“怎么会不记得？”林晚星笑着点头，“你当时带了一大包冻梨，在火车上化了一半，你还心疼得直跺脚。后来我带你去深圳湾看海，就是那天遇到的张磊，对吧？”
“对！”陈小梅眼里泛起亮闪闪的光，像是落了星星，“那天咱们在海边拍照，我举着相机想拍日落，结果手一抖，相机差点掉海里。是张磊冲过来帮我扶住的，他当时背着个黑色的相机包，穿着白t恤，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跟我说‘小心点，这相机要是掉下去，可就拍不了好看的风景了’。”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摩挲着石凳的边缘，像是在触碰当年的时光：“他说他是深圳大学摄影系的学生，那天去海边拍作业。见咱们俩不会调相机参数，还主动帮咱们拍合照，教我怎么找角度、怎么抓光影。临走的时候，他还特意把洗照片的地址写给我，说‘等我把照片洗好，寄去哈尔滨的学校给你’。”
林晚星想起当时的场景，忍不住笑：“我记得你当时还跟我说‘这个男生好温柔，拍照还好看’，回哈尔滨之后，天天盼着他寄照片。”
“可不是嘛！”陈小梅捂着嘴笑，“照片寄到学校那天，我在宿舍楼下拆信封，里面除了咱们的合照，还有他拍的深圳湾日落、校园里的凤凰花，每张照片背面都写着拍摄时间和地点。我给他写回信，跟他说哈尔滨的冬天有多冷，说咱们学校的松花江有多美，他也给我回信，说深圳的秋天没有落叶，说他周末去梧桐山拍的云海。”
就这样，一封封书信在哈尔滨和深圳之间穿梭，从2002年的夏天，到2003年毕业。陈小梅回哈尔滨找工作时，张磊还特意寄了本摄影集给她，里面夹着一张纸条：“等我毕业，就去哈尔滨看你，拍你说的松花江雪景。”
可命运总有些小波折——2003年张磊毕业时，家里希望他留深圳工作，陈小梅也因为家里的原因，暂时没能离开哈尔滨。两人只能靠电话联系，有时候信号不好，电话里满是杂音，却还是舍不得挂。直到2006年，林晚星在龙三中站稳了脚跟，劝陈小梅来深圳发展：“这里机会多，你不是一直想当美术老师吗？而且……张磊也在这儿啊。”
“我当时纠结了好久，最后还是收拾行李来了深圳。”陈小梅眼里闪着泪光，“我到深圳那天，张磊特意请了假，在火车站等了我三个小时。他手里拿着一束向日葵，说‘欢迎你来深圳，以后咱们不用再隔着电话说风景了’。”
从那以后，张磊每天早上绕路半小时，送陈小梅去龙三中上班；周末带着相机，陪她去莲花山拍桃花、去红树林拍候鸟；陈小梅生日时，他偷偷跟她妈妈学了半个月的红烧肉，在出租屋里摆上蜡烛，把2002年至今的合照做成相册，在最后一页写着“陈小梅，我想陪你拍一辈子的照片”，单膝跪地求婚时，手都在抖。
“我当时哭得稀里哗啦的，连‘我愿意’都说不清楚。”陈小梅擦了擦眼角，笑着说，“他还跟我说，2002年第一次在海边见到我，就觉得这个女生眼睛亮，像装着星星，没想到一等就是五年，终于能把星星娶回家了。”
林晚星看着陈小梅幸福的样子，心里暖暖的。她想起自己和江哲的相遇——2005年她刚入职龙三中，教学楼的水管坏了，江哲作为维修队的师傅来修水管，两人在走廊里撞了个满怀，他手里的扳手掉在地上，她帮忙捡的时候，发现他包里还装着本泛黄的师范数学课本。后来江哲经常来学校修东西，每次都会给她带杯热豆浆，说“老师备课辛苦，喝点热的暖和”，慢慢就熟悉了起来。
原来最好的爱情，从来不是轰轰烈烈的告白，而是跨越时光的坚守——就像张磊等了陈小梅五年，从2002年的深圳湾，到2007年的婚礼；就像江哲记得她冬天改作业手冷，会早起做好早餐送过来，会帮她修漏风的窗户。
下午放学，林晚星在学校门口看到了江哲。他骑着电动车，车筐里放着刚买的沙田柚，表皮还带着新鲜的水珠。见林晚星走过来，他赶紧笑着招手：“今天怎么这么开心？是不是小梅跟你说婚礼的事了？”
林晚星坐在电动车后座，抱着他的腰，把脸贴在他温热的背上，轻声说：“小梅定了十一月初六的婚期，让我做伴娘，让你做伴郎。她还跟我说了2002年跟张磊认识的事，原来他们都认识五年了。”
江哲的电动车顿了一下，随即传来他爽朗的笑声：“真的？那也太有缘分了！我早就跟张磊说过，等他结婚，我一定要当伴郎，帮你一起‘监督’他，不能让他轻易把小梅娶走。对了，伴郎服要不要跟你的伴娘服配个颜色？我明天去商场看看，买件浅灰色的西装，跟你的米白色裙子肯定很搭，到时候咱们站在一起，就是最般配的伴郎伴娘。”
接下来的一个月，深圳的天气慢慢转凉，凤凰木的叶子开始泛黄，陈小梅和张磊的婚礼筹备也进入了倒计时。林晚星只要有空，就会陪陈小梅去试婚纱——陈小梅试穿第一套鱼尾婚纱时，站在镜子前红了眼：“晚星，我好像看到了2002年的自己，那时候我还在哈尔滨的宿舍里，跟你说以后要嫁给喜欢摄影的人，现在真的要实现了。”
林晚星帮她整理头纱，笑着说：“这就是最好的样子，张磊看到肯定会很开心。”
周末的时候，林晚星还帮陈小梅写请柬。陈小梅的字不好看，林晚星就一笔一划帮她写，每张请柬的角落都画个小小的相机图案——那是2002年张磊帮她们拍照时用的相机型号，也是他们爱情的符号。有时候写累了，两人就坐在沙发上翻旧照片，从2002年的深圳湾合照，到2006年陈小梅来深圳时的火车站合影，每张照片背后都藏着故事。
江哲也没闲着，帮张磊找婚车、布置新房。张磊的新房在关外的出租屋里，墙面有点斑驳，江哲就买来白色的涂料，自己动手刷墙；窗户漏风，他就找密封胶一点点补好；还在客厅的墙上钉了个照片墙，把2002年至今的照片一张张挂上去，说“这样小梅每天回家，都能看到你们的回忆”。
有次林晚星去张磊家帮忙，看到江哲正踩着梯子挂气球，额头上满是汗，却还笑着说“再挂几个粉色的，小梅喜欢粉色”。张磊递过一瓶水，笑着说：“江哲，辛苦你了，以后我跟小梅肯定好好谢谢你和晚星。”
江哲接过水，喝了一口：“谢什么，都是朋友。再说了，晚星是小梅最好的朋友，我肯定得帮你把婚礼办得风风光光的。”
十一月初六那天，天还没亮，林晚星就跟着陈小梅去了婚纱店。化妆师给陈小梅化了精致的妆容，涂了淡淡的豆沙色口红，描了细细的眼线，把她的长发盘起来，戴上珍珠发冠。当洁白的婚纱穿在身上，头纱轻轻落下时，陈小梅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泪突然掉了下来：“晚星，我真的要嫁给张磊了，从2002年到现在，好像一眨眼，又好像过了好久。”
林晚星递过纸巾，帮她擦去眼泪，笑着说：“这是幸福的眼泪，等会儿见到张磊，可不能让他看到你哭，不然他该心疼了。”
刚走出婚纱店，就看见张磊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手里捧着一束红玫瑰，站在婚车旁。婚车是江哲找朋友借的，车头绑着粉色的气球和白色的纱花，车身上贴着“新婚快乐”的红色贴纸。看到陈小梅，张磊快步走过来，眼神里满是惊艳，声音都有点发颤：“小梅，你真好看，比2002年我第一次见到你时，还要好看。”
陈小梅的脸一下子红了，接过玫瑰，紧紧握住他的手。林晚星和江哲跟在后面，江哲穿着浅灰色的西装，袖口别着白色的胸花，胸花上的珍珠和陈小梅的发冠相呼应；林晚星穿着米白色的伴娘服，裙摆随着脚步轻轻晃动，两人站在一起，引得旁边的路人都忍不住回头看。
婚车缓缓驶向“幸福酒楼”，车里放着轻柔的《婚礼进行曲》。陈小梅靠在张磊肩上，翻看着手机里的老照片——有2002年在深圳湾拍的合照，两人笑得一脸青涩；有2003年张磊寄去哈尔滨的雪景照，背面写着“等我”；有2006年在深圳火车站的合影，张磊手里举着向日葵，陈小梅眼里满是期待。
“等咱们度完蜜月，就去买台新相机，周末去海边拍日落。”陈小梅轻声说，“明年春天去云南，拍油菜花；冬天去哈尔滨，带你看松花江的冰雕，让你看看我长大的地方。”
张磊握着她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无名指，认真地说：“都听你的。2002年我没陪你看哈尔滨的雪，2003年没陪你过毕业季，以后的每一个季节，每一个重要的日子，我都陪你过。”
林晚星坐在旁边，看着两人甜蜜的样子，心里满是感动。江哲悄悄碰了碰她的手背，递过来一颗水果糖：“别羡慕，等咱们结婚，我也带你去哈尔滨看雪，去云南看油菜花，把你想去的地方都走一遍。”
林晚星接过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甜意从舌尖传到心里。她知道，江哲不是在说空话——他虽然不善言辞，却总是把她的喜好记在心里，把她的未来规划进自己的生活里。
到了“幸福酒楼”，户外花园已经布置好了。粉色和白色的气球挂在树枝上，红毯从门口一直铺到仪式台，台上摆着陈小梅和张磊的合照，从2002年的青涩到2007年的成熟，一张张照片连成了他们的爱情轨迹。周围摆满了白色的玫瑰和满天星，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花香。
宾客们陆续到场，大多是两人的同学和同事。2002年和张磊一起在深圳湾拍照的同学，特意从广州赶来，笑着说“当年我就觉得你们俩有戏，没想到真的走到一起了”；龙三中的同事们也来了，李老师拉着陈小梅的手，笑着说“小梅，你可真有福气，找到这么好的人”。
婚礼仪式开始后，音乐响起，张磊牵着陈小梅的手，慢慢走上红毯。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像是给他们镀上了一层金光。陈小梅的裙摆拖在红毯上，像一朵盛开的白玫瑰；张磊的西装笔挺，眼神始终落在陈小梅身上，满是温柔。
牧师站在仪式台上，声音庄重而温柔：“张磊先生，你愿意娶陈小梅女士为妻，无论贫穷还是富有，健康还是疾病，都永远爱她、照顾她，陪她走过以后的每一天吗？”
张磊看着陈小梅的眼睛，声音坚定而清晰：“我愿意。从2002年在深圳湾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想陪你看遍所有风景。以后的日子，我会继续陪你拍照，陪你旅行，给你做一辈子的红烧肉，让你永远幸福。”
台下响起了掌声，陈小梅的眼泪又掉了下来。轮到她时，她哽咽着说：“我愿意。张磊，谢谢你从2002年等到现在，谢谢你愿意陪我去所有我想去的地方。以后的日子，我会陪你一起努力，一起把小日子过好，做你最坚强的后盾。”
交换戒指的那一刻，阳光正好落在两人手上，戒指闪闪发光。林晚星站在台下，看着他们相握的手，眼泪也不知不觉掉了下来。江哲递过纸巾，轻声说：“别难过，应该开心才对，这是小梅和张磊最幸福的一天。”
“我是开心。”林晚星擦了擦眼泪，笑着说，“从2002年到2007年，他们等了五年，终于等到了今天，我真的为他们开心。”
仪式结束后，就是婚宴。席间，张磊的亲戚开始闹酒，围着他要他喝酒。江哲立刻挡在张磊面前，笑着说：“张磊今天是新郎，喝多了会影响晚上的行程，我是伴郎，我替他喝！”说完，拿起酒杯，一口气喝了下去。
林晚星站在旁边，有点担心：“江哲，你少喝点，别喝醉了。”
江哲笑着摆手：“没事，我酒量好。再说了，我答应过张磊，要帮他挡酒的，不能说话不算数。”
接下来的几桌，江哲又替张磊喝了好几杯。他的脸颊慢慢红了，眼神却依旧清醒。林晚星看着他，心里有点心疼，悄悄在他耳边说：“别喝了，我帮你挡。”
江哲摸了摸她的头，声音温柔：“不用，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喝酒？我没事，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陈小梅看到后，拉着张磊走过来，笑着说：“江哲，别喝了，再喝就醉了。咱们意思意思就行，不用跟他们较真。”
张磊也说：“是啊，江哲，谢谢你帮我挡酒。够了，真的够了，再喝下去，晚星该心疼了。”
江哲这才放下酒杯，坐在椅子上休息。林晚星递过一杯温水，帮他擦了擦嘴角：“你看你，非要喝这么多，难受了吧？”
“没事，为了张磊和小梅，值得。”江哲喝了口温水，看着林晚星，眼里满是温柔，“等咱们结婚，我肯定不喝这么多，我要好好陪你，跟你一起招待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