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的官道在战乱摧残下早已破败不堪,车辙深陷,尘土飞扬。郑烨率领的郑氏商队,在数十名精干护卫的簇拥下,艰难前行。队伍中央,几辆看似普通的马车装载着真正的“货物”,而更多的驮马则驮着掩人耳目的皮货与布匹。
其中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内,坐着一位面容清秀、身材略显单薄的“少年郎”。他身着寻常的青色布袍,头发用一根木簪简单束起,正是女扮男装的郑媛媛。她倚窗而坐,看似闭目养神,实则耳朵微动,仔细聆听着车外的风声、马蹄声以及护卫头领吴锋(郑氏家将,此次护卫统领)偶尔低沉的指令。
离了荥阳的深宅大院,呼吸着北地粗粝而自由的空气,郑媛媛心中既有对未知的忐忑,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她悄悄掀开车帘一角,望向远处苍茫的山峦,想象着周沁信中所描述的野狼谷,想象着那位能让沁姐姐如此推崇的林帅,究竟是何等英雄人物。
“小姐,喝点水吧。”身旁做小厮打扮的贴身侍女墨画低声道,她看似柔弱,实则身手不凡,是郑媛媛母亲精心挑选的护卫。
郑媛媛接过水囊,浅浅抿了一口,低声道:“说了多少次了,在外叫‘公子’。”她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顽皮。
“是,公子。”墨画抿嘴一笑。
车队行至一处名为“落鹰峡”的险要地段。两侧山崖陡峭,道路狭窄,是极易设伏的地方。吴锋明显提高了警惕,下令队伍收缩,加速通过。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就在车队行至峡谷中段时,两侧山崖上突然响起一声尖锐的唿哨!
“咻咻咻!”
密集的箭矢如同飞蝗般从高处射下!目标并非护卫,而是那些驮运货物的驮马和车夫!
“有埋伏!保护货物!结圆阵!”吴锋临危不乱,厉声大喝!护卫们迅速拔刀举盾,将几辆重要马车护在中央,但外围的驮马和部分伙计已然中箭,人仰马翻,惨叫声四起!
袭击者并未露面,只是不断从崖上放箭,显然是想制造混乱,削弱护卫力量,再行抢夺。
“是马贼?还是……”郑烨在另一辆马车中,脸色发白,紧紧握住袖中的短刃。
郑媛媛所在的马车也被几支箭矢钉在车壁上,簌簌作响。墨画瞬间抽出藏在行李中的短剑,护在郑媛媛身前,眼神锐利。
郑媛媛初时也是一惊,但很快镇定下来。她并非养在深闺一无所知的娇弱女子,自幼偷偷习武,读兵书,心中自有几分胆色。她透过车窗缝隙观察外面,只见护卫们虽奋力抵挡,但地形不利,被动挨打,已有数人受伤,形势危急。
“不能坐以待毙!”郑媛媛心念电转。她看出袭击者藏身崖上,弓箭是其主要手段。若能扰乱其射箭,或可扭转局面。
她目光扫过车内,忽然落在自己随身携带的一个长条形锦盒上——里面装着的,并非珠宝,而是一张她心爱的、制作精良的骑射软弓和一小壶特制的箭矢。这是她偷偷带上,本以为要到野狼谷才有机会使用。
“墨画,掩护我!”郑媛媛低喝一声,迅速打开锦盒,取出弓箭。
“公子!太危险了!”墨画急道。
“顾不了那么多了!”郑媛媛语气坚决。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车门,弯弓搭箭,动作一气呵成,竟带着几分行家的利落!
此时,一名袭击者刚从崖壁后探出身想要瞄准,郑媛媛眼神一凝,弓弦轻响!
“嗖!”
一支箭矢疾射而出,虽因力道稍逊未能致命,却精准地擦着那袭击者的头皮飞过,吓得他怪叫一声缩了回去!
这一箭,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连吴锋等护卫都惊讶地看向箭矢来处,只见那位一路沉默寡言的“表少爷”,正手持弓箭,面色沉静地寻找下一个目标。
“好箭法!”吴锋心中暗赞,虽疑惑这“表少爷”何时有这等本事,但此刻无疑是雪中送炭。他立刻吼道:“弟兄们!掩护表少爷!弓箭手,压制崖上!”
郑媛媛的出现和精准的冷箭,顿时打乱了袭击者的节奏。他们没想到商队中还有这样的射手,不敢再肆无忌惮地探头射击。
郑媛媛心无旁骛,凭借着过人的眼力和偷偷苦练的箭术,接连又射出几箭,虽未毙敌,却有效遏制了对方的火力。墨画也手持短剑,警惕地守护在她身旁,格开零星射来的流矢。
趁着这个间隙,吴锋指挥护卫稳住阵脚,并派出几名好手,试图攀爬崖壁,反击敌人。
袭击者见事不可为,又见商队护卫精锐,并非易与之辈,发出一声唿哨,迅速撤退,消失在崖顶山林之中。
战斗来得快,去得也快。峡谷内留下几具袭击者的尸体和哀嚎的伤者,以及郑氏商队损失的部分驮马和货物。
吴锋清点损失,面色凝重。他走到郑媛媛马车前,抱拳躬身,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恭敬:“多谢……表公子出手相助!若非公子神射,今日损失恐怕更大。”他心中已然明了,这位“表少爷”绝非常人。
郑媛媛已收好弓箭,恢复了几分“文弱”模样,微微颔首,声音平静:“吴统领不必多礼,分内之事。可知袭击者来历?”
吴锋检查了留下的尸体,沉声道:“看装扮和手法,不像是普通马贼,倒像是……豢养的死士。恐怕,我们的行踪,早已被人盯上了。”
郑媛媛心中一凛。刚入朔方地界就遭遇如此精准的伏击,看来这趟北行,远比想象中凶险。她对即将抵达的野狼谷,既多了几分期待,也添了几分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