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伊莎贝尔·玛格丽特公主殿下,已于三日前离开托莱多。”
哥德的声音刚落,查理手中的骨瓷茶盏“哐当”一声砸在猩红地毯上。滚烫的琥珀色茶水泼溅开来,浸湿了绣着哈布斯堡家族纹章的金线,像一滩骤然晕开的血。碎片弹起时擦过他的靴尖,他却浑然不觉,湛蓝的眼眸里瞬间翻涌着惊涛骇浪,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你说什么?!”
哥德缩了缩脖子,却还带着几分自以为是的得意,上前半步劝道:“亲爱的殿下,您不必如此惊慌。公主离开未必是坏事——谁不知道费尔南多陛下把她宠成了心头肉?如今她走了,陛下必定伤心得乱了方寸。您瞧,她可是陛下最疼爱的小女儿的孩子,论宠爱,连您和玛丽女大公都要靠边站呢!我们正好可以……”
“够了!给我出去!”
查理的怒吼像惊雷般炸响,震得书房里的烛火都剧烈摇晃。哥德的话头猛地卡住,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殿下的指节早已攥得泛白,额前的金发因情绪激动散乱下来,遮住的眼眸里满是濒临爆发的怒火。他慌忙后退,声音发颤:“殿、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查理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压得哥德几乎喘不过气,“哥德,你简直愚蠢!你永远不知道,她对我意味着什么!”他抬手按在胸口,像是要按住那汹涌的焦躁,“英格兰的亨利八世和我的姨妈凯瑟琳,至今没有男性继承人——伊莎贝尔·玛格丽特,她现在就是英格兰法理上的王位继承人!”
他猛地指向窗外托莱多的天际线,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嘶吼:“你忘了苏格兰的玛格丽特一世吗?当年她身在异国,却能凭‘继承人’的身份牵动整个苏格兰的命脉!伊莎贝尔留在西班牙,就等于把整个英格兰的权柄,攥在了我们手里!可现在呢?她回去了!你知道我们失去的是什么吗?是能让亨利八世俯首、让英格兰绑在哈布斯堡战车上的,最锋利的筹码!”
哥德被他的气势吓得腿软,颤声反问:“王、王子殿下,公主她……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重要?”查理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低笑一声,那笑声却冷得刺骨。他走到书桌前,指尖重重戳着摊开的欧洲地图,英格兰的疆域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哥德,你看着这张地图——这片富饶的土地,这片能为帝国提供无尽财富与兵力的土地,终有一天会归我所有。而伊莎贝尔,就是打开这扇门的钥匙!”
他的眼神骤然变得炽热,又迅速被懊恼取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一个英格兰王位继承人在我手里,就等于整个英格兰都成了帝国的囊中之物!亨利八世不敢违逆我,罗马教廷不敢轻视我,连法国那个老狐狸都要忌惮三分!可现在,钥匙没了!我们失去的不是一个四岁的孩子,是能让帝国更加强大的,最珍贵的筹码!”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里竟带上了几分悲愤,不是为伊莎贝尔的离开,而是为自己即将继承的庞大帝国,错失了一步足以改变格局的好棋。他转身望向窗外,夜色正悄悄漫过托莱多的屋顶,像要将他此刻的失控,彻底吞没。
书房里的烛火还在摇晃,地毯上的茶渍渐渐冷却,如同查理此刻沉到谷底的心。他知道,伊莎贝尔这一走,不仅是失去了一枚筹码——更意味着,他与亨利八世的博弈,与费尔南多陛下的暗斗,都将陷入前所未有的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