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脚底一滑，踩在一块碎裂的紫晶岩上，整个人向后仰了半寸。他没倒下，而是顺势拧腰，龙魂纹路从右臂窜到肩胛，震出一圈气浪，逼退三具扑来的傀儡。那些机械躯体刚落地，关节咔咔作响，又齐刷刷转头锁定了他。
“这群人真不怕疼？”他喘了口气，抹了把额角渗出的汗，“连死人都能爬起来打架。”
萧沉月站在他侧后方，剑未出鞘，但指尖有细密的数据流在跳动，像雨点落在湖面泛起的涟漪。她目光扫过战场——四国修士依旧僵立原地，眼瞳泛着蓝光，脚下符文连成一片黑网，正缓缓收缩。
“不是他们不想停。”她声音压得很低，“是有人把他们的命门焊死了。”
话音刚落，东南方向传来一声闷响，像是铁锤砸进朽木。地面震了一下，裂缝中冒出一股灰烟，夹杂着腐臭味。
楚昭心头一跳，正要开口，识海里那块半透明蓝光面板忽然自主亮起，没有签到提示，只有一行小字飞速滚动：【低频生命信号聚集，坐标锁定——东南317步】。
“系统主动给情报？”他愣了半秒，“看来那边的东西，它也不太喜欢。”
他抬手往储物戒一拍，一道虚影落地，是个瘦小身影，左眼闪着红光。
小满踉跄了一下才站稳，机械义眼急速转动，瞳孔投射出一幅立体阵图，悬浮在三人面前。线条交错，节点闪烁，中央一点猩红不断跳动。
“大哥哥！”她声音发颤，却咬牙说完了，“杀阵的能量源就在那儿！阵眼……是用尸体堆的！好多矿奴……我认得他们的衣服……”
空气凝了一瞬。
楚昭眼神冷了下来，嘴角那点惯常的笑彻底消失。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墨玉扳指——早已不在手上，取而代之的是手臂上那圈暗金纹路，正随着心跳微微发烫。
“功德光环还能撑多久？”他问。
“五分钟。”萧沉月抬手掐了个印诀，掌心浮起一层淡金色光晕，“再久，会反噬神格。”
“够了。”楚昭一把将小满拉到身后，双臂一展，龙魂能量灌入胸口，轰然炸开一圈金光。功德光环瞬间铺开，笼罩三人，边缘泛起波纹，像是被什么无形之力啃噬。
“走！”
三人冲出掩体，直扑东南。
越往前，气味越重。不是血腥，也不是焦糊，而是一种混杂了铁锈、霉变和尸蜡的味道。地面符文由青转黑，裂纹里渗出暗红色液体，黏稠如油，在紫晶岩上缓缓蔓延。
三十步外，景象终于清晰。
百具尸体被人用金属丝缝合拼接，摆成一个巨大人形轮廓，平躺在地上，四肢伸展，头颅歪斜。每张脸都扭曲变形，有的嘴巴大张，有的眼球凸出，显然死前遭受过极致折磨。胸口位置嵌着一块拳头大的紫晶核心，正一明一灭，如同心跳。
“这哪是阵眼。”楚昭盯着那块晶核，声音冷得像冰，“这是坟场改的屠宰台。”
功德光环接触到尸阵边缘时，发出滋滋声响，光幕开始剥落，像雪遇热。
“不能硬拆。”楚昭咬牙维持能量输出，额头青筋跳了跳，“这玩意靠怨气供能，炸了会连锁引爆，整个战场都会塌。”
萧沉月没说话，只是抬头望天。
乌云不知何时聚拢，层层叠叠压下来，电光在云层里游走。她抬起右手，指尖划动，数据流在空中凝成三行公式，符号闪烁，排列精密，像是某种计算模型。
“你在写什么？”小满仰头看。
“雷击落点。”萧沉月眸光一凝，“我要劈断支撑柱，不碰尸体。”
话音落下，第一道紫雷轰然劈下！
精准命中左侧一根石柱，炸出漫天碎石。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接连九次，每一击都落在不同方位，节奏稳定，毫无偏差。
最后一道雷光直冲祭坛中央，轰在紫晶核心上。
“砰！”
晶核爆裂，碎片四溅。尸阵猛地抽搐了一下，所有尸体同时松弛，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口气。地面符文瞬间熄灭，黑网崩解。
可还没等三人松口气，脚下猛然一沉。
“轰隆——”
地面塌陷，裂开一个直径十余丈的深坑，坑底幽暗，隐约有微光透出，像是某种矿物在呼吸。
楚昭单膝跪地，稳住身形，袖口一抖，那块星核共鸣石滑入手心。乳白色晶体内部金丝狂舞，震动频率陡增，指向坑底深处。
他正要探头查看，识海中蓝光骤闪，系统界面弹出一行血红色警告：
【检测到伪核，真核在地脉深处】
几乎同时，高空传来一阵算盘声。
哒、哒、哒。
清脆，规律，带着几分讥诮。
“楚公子。”钱万通的声音从云层后传来，不急不缓，“你以为破了个壳，就拿到果子了？”
楚昭冷笑一声，没理他。
萧沉月走到坑边，眉心朱砂剑痕微闪，感知地下波动。她忽然皱眉：“下面不止是星核碎片……还有别的东西在动。”
“什么？”小满缩了缩脖子，机械义眼冒着白烟，显然是扫描过载。
“像……脉搏。”萧沉月低声说，“但不是活物的。”
楚昭盯着那抹微光，握紧了拳头。龙魂纹路顺着手臂蔓延至掌心，热度不减。
“独孤绝呢？”他突然问。
众人一怔。
刚才混乱中，竟没人注意到那个白衣男子去了哪儿。
小满勉强睁开左眼，扫视一圈，摇头：“不见了……但他留了话。”
“什么话？”
她顿了顿，模仿着那种慢条斯理的语气：“‘等你们挖出真正的门’。”
楚昭眯起眼。
“门？”他嗤笑，“他还真当自己是守门人了。”
萧沉月蹲下身，指尖轻点坑沿，一道细微剑气没入裂缝。片刻后，她收回手，神色更冷：“坑壁有残留能量，是人为制造的假象。这个伪核，就是用来引我们往下挖的。”
“他知道我们会来。”楚昭摸了摸鼻尖，动作习惯性地带着点玩世不恭，“所以他提前布置好了陷阱，等着我们自己跳。”
“那还下去吗？”小满抓紧他的衣角，声音发抖，“下面……真的很危险。”
楚昭低头看她，又看了看那深不见底的裂口。
风从坑底吹上来，带着一股金属燃烧后的余味。
他没回答，只是将星核共鸣石塞进小满手里：“你留在上面。要是听见动静不对，立刻启动应急传送符。”
“可你——”
“听话。”他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
萧沉月站起身，与他对视一眼。
两人默契地同时迈步，走向裂口边缘。
就在这时，远处高岩上传来一声轻笑。
独孤绝站在那里，白衣猎猎，脸上依旧挂着温润笑意，眼神却像刀锋刮过寒铁。
“你们总说自己在破局。”他淡淡道，“可你们有没有想过——也许，你们才是局的一部分？”
楚昭回头，笑了笑：“你说得对。”
他顿了顿，龙魂纹路骤然暴涨，暗金光芒照亮半边天际。
“所以我从来不解局。”
“我只负责——”
他一步踏空，身形凌空下坠。
“把它全砸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