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灯又暗了半度,谢无争指尖那抹银光一闪即逝,像露水滑过叶尖。
我没吭声,只把空间袋往肩上提了提。红羽鸡在里面扑腾了一下,大概是梦见自己在啄米。
“队长说一小时后心理评估。”我开口,声音压得低,“你第一个上。”
谢无争点头,顺手从袖口抖出一片蔫了吧唧的菜叶子,夹在训练日志第一页当书签:“嗯,等他们问完,我想去温室看看我的小白菜。”
【佛系行为确认,成长值+0.1%】
行吧,至少他还记得自己是个种菜的。
浮空艇来接人的时候,天刚蒙蒙亮。公会大门口停着一艘银灰色的梭形飞行器,底下四根悬浮柱嗡嗡响,震得地皮直颤。我抱着空间袋往上走,脚底板都麻了。
“别晃。”我对谢无争说,“鸡要晕了。”
他正盯着空中一道看不见的轨迹出神,听见我喊才回过神:“啊?哦,这风有点偏。”
我眼皮一跳——风偏?星轨偏移还差不多。
果然,他抬手就要往额前拂,像是要拨开什么无形的东西。我立马把红羽鸡从袋里掏出来,塞到外口袋,故意让它翅膀一扑棱,咯咯叫了两声。
谢无争低头看:“它羽毛湿了。”
“昨儿喝多了水。”我胡扯,“可能要下蛋。”
“公的不下蛋。”他蹲下来摸鸡爪,“但它心跳是快了点。”
【注意力转移成功,成长值+0.2%】
我松了口气,顺势把种植工具包往他怀里一塞:“喏,队长批了,让你带着。说是……稳定情绪。”
队长站在艇尾,眉头皱成个“川”字:“你们俩动作快点。秘境入口只开放七十二分钟,错过就得等三个月。”
“明白!”我敬了个不三不四的礼,“保证让他情绪稳定,菜都不带少浇一滴的。”
谢无争抱着工具包,认真点头:“我还想申请个喷壶。”
“做梦。”队长翻白眼,“进去再说。”
浮空艇升空后,窗外云层裂开,底下山脉如刀刻般清晰起来。远处一座环形山峰中央,悬浮着一块巨大的浮台,上面立着一圈石柱,柱子之间缠绕着幽蓝色的光链,缓缓旋转。
那就是秘境入口。
越靠近,我脑内的系统就越躁动。那团蓝发少年模样的星尘光球在意识里打哈欠,电子音断断续续:“警告……高阶符文共鸣……绑定者情绪波动阈值即将突破……”
我没理它,只盯着谢无争。
他正用指甲轻轻刮着工具包上的泥土,动作慢悠悠的,像在给植物松土。可他的瞳孔,有一瞬间泛起了极淡的星辉,快得像错觉。
【检测到记忆碎片回流!持续超3秒将触发清零反噬】
我心头一紧。
画面闪现:三分钟后,他会伸手触碰中央符石,引发共振连锁,整座浮台的能量会被瞬间抽干,秘境提前开启——而他,会在那一刻觉醒部分守门人记忆。
不能碰。
浮空艇稳稳落在浮台上,舱门打开的一瞬,冷风卷着苔藓味扑面而来。我们踩上石板,脚下纹路复杂,全是断裂的初源铭文,和矿洞里那一套一模一样,但更完整,脉动更强。
谢无争的脚步顿了一下。
“怎么?”我问。
“这苔藓。”他弯腰,“缺水。”
我一看,靠,那片绿茸茸的东西边缘都发黄了。
机会来了。
我假装呛了一口风,猛地咳嗽两声,顺手把保温杯里的温水全泼在苔藓边上:“哎呀!手滑!”
然后迅速掏出一把鸡饲料撒地上:“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要不喂点营养?”
谢无争果然凑过来:“喂鸡干嘛?这是喜阴湿的共生苔,你这饲料含磷太高,会烧根。”
“哦。”我一脸“学到了”,“那你说咋办?”
他从工具包里掏出个小喷壶,认真喷了两下:“保持湿度就行。顺其自然。”
【星辉褪去,佛系回归,成长值+0.3%】
我差点笑出声——你还“顺其自然”?你刚才差点把整个秘境的时间轴拧成麻花!
技术人员已经开始启动仪式。八名身穿银袍的法师站定方位,手中法杖插入地面凹槽,符文环一环接一环亮起,蓝紫色光芒顺着石柱攀升。
空气中响起低沉吟唱,不是人声,倒像是石头在说话。
随着能量上升,异样出现了。
谢无争袖口那片菜叶突然无风自动,轻轻颤了两下。他脚边的泥土也开始蠕动,几根细小的根须从石缝里钻出来,缓慢生长,像在回应某种召唤。
我脑内警报拉满。
【宿主与秘境产生规则级共鸣!请立即干预!】
这次不是他主动,是这片土地认出了他。
我一把将红羽鸡搂出来,贴胸口抱着,故意提高嗓门:“哎哟这光太刺眼了!鸡要应激了!搞不好当场下蛋!”
所有人愣了一下。
我趁机把鸡爪往谢无争掌心一按:“你摸摸!心跳快得跟打鼓似的!要不要给它唱个安眠曲?”
谢无争怔住,低头看鸡。
它的黑豆眼滴溜转,爪子微微发抖。
他眼神一点点放空,手指轻轻拍着鸡背,声音轻得像自言自语:“……别怕。顺其自然就好。”
【佛系态稳固达成,成长值+0.4%,等级提升预备中】
就在这时,中央符石轰然亮起,整座浮台剧烈震颤。蓝紫色光柱冲天而起,撕开云层,形成一个巨大漩涡。
队长吼了一声:“所有人准备!三秒后传送!”
我死死攥住谢无争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他皮肤。
脑海里,系统最后一行提示闪过:
【预知启动——三分钟后,你将听见第一声异能兽低吼】
光柱落下,视野被吞没。
身体失重,耳边只剩风声和鸡的咯咯叫。
下一秒,双脚落地。
四周浓雾弥漫,能见度不到五米。地面潮湿,踩上去有轻微的弹性,像踩在厚厚的苔藓上。
我喘了口气,回头找谢无争。
他正蹲在地上,手里捏着一片刚冒头的嫩芽,眉头微皱。
“这土……”他低声说,“和我种的第一株菜根,是一个地方的。”
话音未落,雾中传来一声低沉的咆哮,像是从地底深处挤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