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芷凝似乎积压了太多的恐惧和委屈,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开始断断续续地、语无伦次地哭诉起来,声音破碎不堪:
“今天……今天本是我和姜小虎的大喜之日啊……”她说着,眼泪涌得更凶,混合着雨水往下淌。
“张灯结彩……大家都来了……很热闹……我很欢喜……”
她的眼神有些空洞,仿佛还沉浸在不久前的幸福里,但随即被巨大的恐惧取代。
萧辰心中巨震!
小虎?
他都成婚了?!
自己这个被托付的叔叔竟然丝毫不知!
“可是……可是忽然来了一个和尚!”她的声音猛地拔高,充满了惊惧,“他……他就那么闯了进来……什么话也不说……”
“小虎……小虎他看到那个和尚……脸一下子就白了……像……像见了鬼一样……”赵芷凝的身体开始发抖。
她仿佛回忆起了那可怕的一幕,“他……他冲上去,拉着那个和尚的手,声音都在抖……他喊……”
“他喊他‘父亲’!”
萧辰的真灵剧烈波动,几乎要溃散:姜羿?!
他不是神魂俱碎了吗?!
“可是……可是那个和尚……”赵芷凝的脸上露出极度难以置信和恐惧的表情。
“他就像块木头!他甩开小虎的手,念着佛号……他说……他说他不认识小虎!”
她模仿着那和尚冰冷麻木的语气,声音里充满了绝望:“他说小虎有什么‘慧根’……”
“要带他去西方……去什么极乐世界……呜呜呜……”
度化!
又是度化!
萧辰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怒火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平静!
西方教!
竟然是西方教!
他们不仅杀了姜羿,竟然还将他的真灵不知用何种方法重塑。
将他变成了一个没有记忆、没有情感,只会念经度人的傀儡!
甚至还让他亲自来度化自己的亲生儿子!
这是何等的无耻!
何等的恶毒!
比任何魔头邪教都要令人发指!
“小虎哭了……他一边哭一边对他喊……”赵芷凝哽咽着,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他说‘父亲您醒醒!您看看我!您是殷商的忠臣啊!您怎么会变成这样!您一定很痛苦!’……”
“然后……然后小虎就含泪动手,想要给自己父亲解脱!”
“那个和尚……他也动手了!”赵芷凝猛地抱住自己的双臂,仿佛感到刺骨的寒冷。
“喜堂里乱成一团……”
“酒杯碎了,桌子也翻了……”
“小虎他……他明明那么厉害,却根本不敢真的还手……”
“他怕伤到他父亲啊!”
“才十几下……小虎就被他……被他抓住了……”她的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
“那个和尚……他抓着小虎……看都不看我一眼……就要走……”
“我去拦他……我去求他……”赵芷凝伸出双手,仿佛还想抓住什么,但手上只有空气和冰冷的雨水。
“可他只是……用手那么轻轻一推,我就摔倒了。”
“好远,我根本追不上。”
“我只能看着……看着他把小虎带走。”
“穿着那身刺眼的僧袍……消失在雨里……”
“呜呜呜……”
她彻底崩溃了,伏在地上,肩膀剧烈地抽动着,发出压抑到极致的、绝望的呜咽声。
“小虎……小虎他之前总跟我说……说他有个很厉害的萧辰叔叔……”
“说如果……如果有一天他不在,或者遇到天大的麻烦……”
“就让我来女娲宫找您……说您一定会帮我们……”
“叔叔!萧辰叔叔!您到底在哪啊……”
“求求您,救救小虎!把他带回来!求求您了!”
“萧辰叔叔!”
她一遍遍地磕着头,额头触碰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闷响。
混合着窗外隆隆的雷声和凄冷的雨声,显得无比凄凉无助。
萧辰盘膝坐在她面前,虽然只是真灵虚影,却仿佛能感受到她眼泪的温度和那份撕心裂肺的绝望。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扎在他的心上,将他最后那点犹豫和逃避彻底碾碎!
怒火,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在他胸腔内轰然爆发!
听着赵芷凝那字字泣血、绝望至极的哭诉。
萧辰只觉得一股焚天之怒混合着锥心之痛,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与平静!
西方教!
欺人太甚!
杀其父,度其魂!
如今竟还敢操控这傀儡般的“姜羿”,在其子大婚之日,行此夺子之事!
这是要将姜羿存在的一切痕迹都彻底抹杀!
将其最后一点骨血都纳入掌控!
其心之毒,其行之卑,罄竹难书!
怒火灼烧着他的真灵,几乎要让那本就濒临消散的魂体自行燃烧起来!
他再也无法安坐!
“呃啊——!”萧辰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低吼,猛地从那虚幻的盘坐姿态中站起身来!
真灵之躯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而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溃散。
他环顾四周,依旧是那映射而来的、空旷寂寥的女娲庙景象。
赵芷凝仍跪在他“面前”无助哭泣,而那至高无上的娲皇圣人却不见踪影。
“娘娘!女娲娘娘!”萧辰对着空旷的宫殿,对着冥冥中的存在,发出了最急切、甚至带着一丝嘶哑的呼唤。
“您听到了吗?求您现身!求求您!让我去救那孩子!”
“姜小虎!他是姜羿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血了!”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感知中回荡,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只有赵芷隐隐隐的、绝望的哭泣声如同背景音般萦绕,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他的灵魂。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多耽搁一刻,小虎就被带往西方更远一分,救回的希望就更加渺茫!
焦急如同毒火般啃噬着萧辰!
他如同困兽般,在这片虚幻的空间里徒劳地转圜,明灭的真灵光芒显示出他内心的剧烈挣扎和无力感。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正在加速流失,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贴近。
他知道女娲娘娘必定能感知到此处的一切,她的沉默,或许就是一种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