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子那冰冷的悸动，像一根针扎在苏晚的神经上。
警惕和排斥…是对那个深夜潜入数据库的研究员？
“小心内鬼…”
远星号上那条神秘警告，难道并非特指当时，而是一个持续存在的威胁？甚至…已经渗透到了这最后的避难所？
苏晚的心跳骤然加速。她躲在通道拐角的阴影里，死死盯着那扇已经紧闭的数据库气密门。自动防御机器人依旧在门外规律地巡逻，红光扫描着空荡荡的走廊，对刚才发生的一切毫无察觉。
那个研究员…他叫什么来着？白天议会会议上，他好像坐在角落，很少发言，戴着一副厚重的眼镜，看起来安静而内向。艾薇介绍时似乎提过一句，是负责历史数据归档的专家，叫…埃文斯？
一个档案管理员，为什么要在深夜独自进入核心数据库？而且他的权限卡能打开内层气密门？这显然超出了普通研究员的权限范围！
必须弄清楚！
苏晚看了一眼巡逻机器人的路线，计算着时间差。她深吸一口气，趁着机器人转向另一端的空隙，猫着腰，如同灵巧的狸猫，迅速无声地溜到了数据库门口。
门禁面板亮着微光，显示着【授权进入：埃文斯，权限等级：beta】。beta级？这已经是相当高的权限了，仅次于议会成员和少数部门主管！
她尝试着推了推门，纹丝不动。强行闯入肯定会触发警报。
怎么办？去找艾薇或者安保？但万一打草惊蛇呢？如果埃文斯真是内鬼，他背后可能还有别人。那个神秘的“内鬼”警告，或许意味着要塞的防御系统本身也不完全可靠。
她再次将意识集中在那枚种子上。自从进入要塞，种子一直很安静，仿佛这里的能量环境让它感到舒适。但刚才的异常反应绝非偶然。
她尝试着，极其小心地将一丝感知透过门缝，探入数据库内部。
瞬间，庞杂的数据流气息扑面而来！但在这片信息的海洋中，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和谐的“气味”——一种刻意隐藏的、带着“花园”特有冰冷质感的加密数据流，正在某个角落被快速访问和复制！
埃文斯在窃取数据？！关于什么的？
她努力追踪那气味的来源，感知延伸向数据库深处…突然，她“撞”上了一堵无形的、但异常坚韧的能量屏障！是某种高级的防火墙或者反探测系统！
几乎同时，数据库内部传来了极轻微的警报嗡鸣！她被发现了！
苏晚立刻收回感知，心脏狂跳！好快的反应！
门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埃文斯要出来了！
不能被他堵在门口！
苏晚环顾四周，看到斜对面有一个清洁工具间的门虚掩着。她毫不犹豫地闪身钻了进去，轻轻带上门，只留下一道缝隙观察。
几秒后，数据库气密门滑开。埃文斯快步走了出来，脸上看不出什么异常，只是扶了扶眼镜，动作自然地朝着通道另一端走去，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普通的夜间加班。
但苏晚的感知清晰地捕捉到，他身上残留着一丝极力压抑的…紧张和急切？还有一股极淡的、与数据库里那股不和谐数据流同源的冰冷“气味”！
他绝对有问题！
苏晚等他走远，才从清洁间出来。她看着数据库紧闭的门，又看了看埃文斯消失的方向，心乱如麻。
直接报告？证据不足，仅凭种子的感应和自己的感知，很难取信于人，尤其是面对一个拥有beta权限的研究员。而且，万一打草惊蛇，可能反而会迫使对方采取更激烈的行动。
暗中调查？她人生地不熟，能依靠谁？顾砚深？他刚恢复，而且似乎完全被要塞的秩序所吸引。沈澈还在昏迷…
等等…沈澈！
苏晚突然想起灰烬对沈澈的称呼——“遗产”继承者。想起他那反常的反应和可能隐藏的秘密。沈澈对“花园”的技术和加密方式极其了解！如果他醒了，或许能看出埃文斯窃取的是什么数据，甚至找到证据！
对！必须尽快让沈澈醒来，或者至少，让他知道这件事！
她立刻返回医疗区。
医疗舱内，沈澈依旧安静地躺着，但仪器显示他的脑波活动比之前活跃了一些，似乎接近苏醒边缘。
苏晚坐在旁边，握住他冰冷的手，低声将刚才的发现快速说了一遍，包括埃文斯的异常、数据库的加密数据流、以及种子的警告反应。
“…沈澈，如果你能听到…我们需要你…要塞可能并不安全…”她不知道昏迷的人能否接收到信息，但这是她目前唯一的办法。
说完，她疲惫地靠在椅子上，看着沈澈沉睡的脸，心中充满了无力感。
就在这时，医疗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苏晚吓了一跳，赶紧坐直身体。
艾薇推门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还没休息？我来看看沈先生的情况。”她走到医疗舱前看了看数据，“嗯，恢复得不错，意识活动正在增强，可能很快就会醒了。”
她转向苏晚，眼神关切：“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刚来要塞，有些不适应是正常的。”
苏晚看着艾薇真诚的脸，心中挣扎。要不要告诉她？艾薇是接引主管，看起来是可信的…
但那个“小心任何人”的警告再次在脑中响起。埃文斯拥有beta权限，谁能保证他的上级或者同伙不在议会或管理层中？
“没…没什么，”苏晚勉强笑了笑，“就是有点担心他，还有点…想家。”她找了个拙劣的借口。
艾薇理解地点点头，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担心，沈先生会好起来的。至于想家…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早点休息吧，明天我带你去生态穹顶散散心，那里的景色很美。”
她又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
苏晚看着关上的门，松了口气，却又更加不安。艾薇的关心看起来是真诚的，但…真的能完全信任吗？
这一夜，苏晚几乎没合眼。
第二天清晨，她又被一阵心慌感惊醒。这一次，感觉更强烈了！而且源头…似乎靠近医疗区！
她猛地坐起，看向沈澈的医疗舱。
仪器显示，他的脑波活动正处于一个高峰！眼皮也在轻微颤动！
他要醒了！
苏晚心中一喜，正要上前。
突然，医疗室的门被直接推开！不是艾薇，也不是医生，而是两个穿着要塞内部安保制服、表情严肃的男人！
“苏晚女士？”为首一人亮出一个证件，“我们是内部调查科的。请你跟我们走一趟，配合一些问题的调查。”
内部调查科？苏晚的心瞬间沉到谷底！为什么找她？是因为昨晚数据库的事被发现了？埃文斯恶人先告状？
“为什么？调查什么？”她强作镇定地问。
“例行询问。关于你们抵达要塞前的一些细节，以及…与已故‘清道夫’成员灰烬的最后通讯内容。”安保人员的语气公事公办，不容拒绝。
灰烬？他们怎么会知道灰烬？最后的通讯…是指那个误导“收割者”的指令吗？
这太突然了！而且偏偏在沈澈即将苏醒的关头！
苏晚看了一眼医疗舱，沈澈的眼皮颤动得更厉害了。
“能不能等一下？我朋友好像要醒了…”她试图拖延时间。
“不行。命令是立即执行。”安保人员上前一步，态度强硬。
就在这时，医疗舱内，沈澈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初时有些迷茫，但迅速聚焦，瞬间就看清了室内的状况——苏晚被两名安保人员围住！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沈澈的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他猛地从医疗舱中坐起，虽然虚弱，但动作快如闪电，一把扯掉了身上的感应贴片，顺手抄起旁边托盘里的一把金属镊子，横在身前，眼神冰冷地盯住那两个安保！
“别动她。”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
所有人都愣住了！
“沈澈！你醒了！”苏晚又惊又喜。
两名安保人员显然也没料到沈澈会突然醒来并表现出攻击性，立刻警惕地后退半步，手按在了腰间的非致命武器上。
“沈先生，请冷静！我们只是请苏女士配合调查！”为首那人解释道，但眼神锐利。
“调查什么？”沈澈的目光扫过两人，又看向苏晚，用眼神询问。
苏晚快速用口型无声地说：“数据库…埃文斯…内鬼…”
沈澈瞳孔微缩，瞬间明白了大概。他依旧用镊子指着安保，冷冷道：“她哪里也不去。有什么问题，在这里问。”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艾薇急匆匆地赶了过来，看到这一幕，脸色一变：“怎么回事？！”
“艾薇主管！”安保人员立刻报告，“我们奉命带苏晚女士去调查科，但沈先生他…”
“调查科？”艾薇眉头紧皱，“谁的命令？我怎么不知道？”
“是…是埃文斯研究员提供的线索，经由墨菲斯议长批准的…”安保人员低声说。
埃文斯！墨菲斯议长？！
苏晚和沈澈的心都沉了下去。事情比想象的更严重！竟然牵扯到了议长！
艾薇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她看了一眼沈澈和苏晚，又看了看安保人员，沉吟片刻，说道：“沈先生刚醒，需要医疗观察。苏女士也受要塞保护。这样，我跟你们去调查科说明情况。调查可以，但必须在我的陪同下进行，并且不能离开医疗区范围。”
这显然不符合程序，但艾薇的态度异常坚决。
两名安保人员犹豫了一下，似乎对艾薇有所忌惮，最终点了点头：“好吧，但请尽快。”
艾薇对苏晚和沈澈使了个“放心”的眼色，跟着安保人员离开了。
医疗室里暂时恢复了平静，但空气仿佛凝固了。
沈澈放下镊子，踉跄了一下，苏晚赶紧扶住他。
“到底发生了什么？”沈澈的声音依旧沙哑，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锐利和冷静。
苏晚扶他坐下，快速而详细地将昨晚看到埃文斯潜入数据库、种子感应到异常、以及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他。
沈澈听完，沉默了很久，手指无意识地敲着医疗舱的边缘。
“埃文斯…beta权限…能接触到核心数据…”他喃喃自语，“他窃取的数据，很可能与要塞的防御布局、能源核心、或者…‘星火’的研究资料有关。”
他看向苏晚：“你做得对，没有轻易相信任何人。灰烬的牺牲…可能比我们想的更有深意。”
“那现在怎么办？艾薇能挡住调查科吗？”苏晚忧心忡忡。
“艾薇是接引主管，权限不低，应该能周旋一阵。但这说明对方已经动手了，而且很可能在高层有支持者。”沈澈的眼神变得深邃，“我们必须尽快拿到证据，否则只会越来越被动。”
“怎么拿？”
沈澈的目光投向窗外，那个庞大的、看似固若金汤的要塞。
“数据库我们进不去。但也许…可以从其他地方入手。”他低声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下定了决心。
“埃文斯既然冒险窃取数据，必然有传递出去的渠道。要塞对外通讯是严格管制的…除非，他有特殊的、不为人知的通道。”
他看向苏晚，眼神决绝：
“我们需要找到他的‘老鼠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