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室内,寂静无声。
那一道剑光,并非来自无心大师的手,而是来自他的心。它快到极致,仿佛斩断了时间与空间,在黑豹卡隆那野兽般的瞳孔中,留下了一道永恒的、纯粹的白。
黑豹的野兽直觉,在他大脑做出反应之前,就已经接管了他的身体。
他没有选择格挡。他知道,那如同神迹般的一剑,不是任何凡人的力量可以格挡的。
他也没有选择闪避。他知道,在那道锁定了灵魂的剑意面前,任何闪避,都只是徒劳的垂死挣扎。
他做出了第三种选择。
他放弃了所有进攻与防御的念头,将全身那如同火山般贲张的力量,尽数灌注于双腿!
他不退反进!
迎着那道足以斩断光线的剑光,他的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猛然倒下!同时,他将手中那把沉重的太刀,横在了自己的胸前,用尽全身的肌肉,做出了一个最原始、最笨拙,却也最有效的“铁板桥”姿态!
这是野兽在面对无法战胜的天敌时,唯一的、也是最后的生存本能——用最坚硬的部位,去承受最致命的攻击!
雪花,在剑光的轨迹旁,被无形的剑气,切割成了更细微的尘埃。
黑豹贲张的肌肉,在这一瞬间,紧绷到了极限。他眼中燃烧的,不再是战意,而是一种面对死亡时,悍不畏死的、属于战士的纯粹光芒。
“噌——”
一声轻微到几乎无法听见的、如同龙吟般的轻响。
无心大师的剑尖,贴着黑豹胸前那把古朴的太刀刀身,一划而过。锋利无匹的剑气,瞬间斩断了他胸前的僧袍,斩断了他几缕被风雪吹乱的黑发。
最终,那冰冷的、凝聚了极致杀意的剑尖,稳稳地,停在了他喉咙前,不足一寸的地方。
剑气,依然在他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细长的血痕。
一滴鲜红的血珠,从血痕中渗出,滴落在雪白的积雪上,晕开一朵小小的、妖异的红梅。
黑豹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躺在冰冷的雪地里。但他那双握着太刀的手,没有一丝一毫的松懈。他那双黑豹般的眼睛,也没有丝毫的屈服。
他输了。在技巧上,一败涂地。
但他,还站着——以另一种方式。
“我……没……倒下……”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喉咙里发出了如同野兽般的、沙哑的嘶吼。他用那把沉重的太刀作为支撑,手臂上的青筋暴起,摇摇晃晃地,一点一点地,从雪地里,重新站了起来!
他虽然狼狈,虽然浑身颤抖,但他站着。
他用自己的方式,遵守了那个看似不可能完成的、“站着”的约定。
这种精神上的胜利,远比任何技巧上的胜利,都更具感染力,也更令人动容。
无心大师那双几十年都未曾有过波澜的、古井般的眼中,终于露出了一丝真正的、发自内心的赞许之色。
他缓缓地收剑入鞘。
“很好。”他看着眼前这个虽然落败,但意志却如同钢铁般的异族战士,说出了两个字。
他履行了他的承诺。
他转身,走入庵堂深处的神龛前,从里面,取出了一个由千年桐木打造的、古朴的木盒,交给了黑豹。
黑豹颤抖着手,打开木盒。
盒中,用上好的丝绸包裹着,静静地躺着一枚刀锷。
那刀锷,由不知名的、漆黑如墨的陨铁打造而成,上面用纯金,镶嵌着一尊栩栩如生的、三头六臂的“不动明王”雕像。明王怒目圆睁,手持法器,威严赫赫。而在雕像的眼睛和法器之上,还点缀着数颗细小的、却又光芒璀璨的红宝石。
它既是一件充满了杀伐之气的利器,也是一件巧夺天工的艺术珍品。
“这,就是‘不动明王’。”无心大师的声音,恢复了平静,“是二十年前,那位才华横溢的叶雅清女士,根据我的佩刀‘不动’,亲手为我设计的。她说,这是她一生中,最满意的三件作品之一。”
顾言和唐笑笑也围了上来,她们能清晰地感觉到,这枚小小的刀锷之上,散发出的那种强大的、令人心悸的气场。
“当年,”无心大师继续说道,“她将关于‘将军’的线-索,藏在了这枚刀锷之中。她说,这是为了纪念一位,同样拥有着不动如山意志的、真正的将军。”
“但线索的解法,却需要另一件东西。”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望向了遥远的西方。
“需要她的另一件作品——‘晨星项链’的光芒,以特定的角度,照射在这尊不动明王的眼睛上,才能显现出,真正的秘密。”
两条并行的故事线,在这一刻,通过一个共同的创造者,和一件精巧的机关,被完美地连接在了一起。
就在顾言和唐笑笑上前,准备仔细研究这枚刀锷的秘密时——
一直静立在门外、如同雕塑般的年轻剑客雪村,突然,神色凝重地,快步走了进来。
他走到无心大师面前,恭敬地跪下,沉声报告:
“师父。”
“寺院……被包围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茶室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好几度。
“山下的路上,全是黑色的轿车。车身上,印着三叶葵的家徽。”
“是柳生家。”
雪村抬起头,眼中,第一次,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柳生家的现任家主,柳生宗秀,亲自带队。”
“他指名道姓,要拜访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