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晨光斜斜切过药铺的天井,凌虚蹲在石阶上换药,腿上的伤口刚拆线,结了层淡粉色的疤。王小木蹲在他旁边,手里攥着块刚从灶膛里扒出来的热红薯,香气混着潮湿的泥土味漫开来。
“凌虚哥,这疤像不像你上次杀野猪时留下的那个?”小木举着红薯比划,“比那个短点,但更威风!”
凌虚笑了笑,指尖划过石阶上的苔痕——昨夜的雨让那些暗绿的苔藓吸足了水,在青石板上洇出片毛茸茸的湿意。他忽然想起墨尘说的“英雄的疤”,低头看了看腿上的疤,又抬头望向街尾,墨尘正背着药箱往这边走,衣角沾着些苍术的碎屑,那是今早去后山采的新鲜药材。
“墨大哥采到苍术了?”凌虚扬声问,声音里带着笑意。
“可不是,”墨尘把药箱放在阶上,拿出用油纸包好的苍术,根茎饱满,还带着泥土,“后山石缝里长的,比药商送的鲜活多了。对了,清鸢说你该换药用新熬的药膏了,她在里屋调着呢。”
正说着,苏清鸢端着个青瓷碗出来,碗里是淡绿色的药膏,飘着淡淡的薄荷香。“加了点薄荷脑,能凉快点。”她蹲下身,小心地揭开凌虚腿上的旧纱布,“恢复得不错,再有几天就能利索走路了。”
小木突然指着墙角,眼睛亮起来:“快看!蜗牛!”一只半透明的蜗牛正慢吞吞爬过苔痕,留下道银亮的轨迹,像谁用银线在石阶上画了道弧线。
凌虚看着蜗牛,忽然想起那天雨夜,自己从孤山北坡往下滑时,手抓着的正是长满苔藓的岩石,当时只觉得湿滑,此刻再看这苔痕,倒觉得亲切起来。墨尘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笑道:“这苔痕也怪,别处都干黄了,就咱们这屋檐下的总这么绿,怕是沾了药气。”
苏清鸢一边给凌虚涂药膏,一边道:“前阵子洒的药渣肥了土吧。对了,昨天张婶来说,她家娃总咳嗽,我按你说的方子配了些枇杷膏,你等下送过去?”
“行,”墨尘点头,又看向凌虚,“下午要是不碍事,跟我去趟镇西头?李大叔的风湿又犯了,得给他扎几针,你帮我搭把手拎药箱。”
凌虚刚要应,小木突然喊起来:“蜗牛爬到苍术上了!”几人看过去,那蜗牛正趴在苍术的根茎上,触角动了动,像是在闻气味。墨尘伸手想把它挪开,被凌虚拦住了。
“让它爬吧,”凌虚看着那道银亮的轨迹,忽然笑了,“说不定它也懂药呢。”
苏清鸢也笑了:“说不定是只药蜗牛呢。”
阳光越发明亮,照在苔痕上,绿得透亮。苍术的香气、薄荷的清凉、泥土的湿润混在一起,像浸在药罐里的时光,慢腾腾的,却透着股踏实的暖。凌虚摸了摸腿上的疤,忽然觉得,那些惊险的、疼痛的,到最后都会像这苔痕一样,慢慢融进日常的烟火里,成了日子的一部分,不扎眼,却让人心里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