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三步并作两步跨进院子,瞧见小六正捏着小七的衣服站在枣树下,活像只手足无措的小鹌鹑。
“哎哟我的小祖宗!”楚晚月把背篓往地上一搁。
只见小七光着屁股坐在泥地上,两条小短腿胡乱蹬着,活像条刚离水的泥鳅。
陈素云从东屋探出身来,手里拎着件洗得发白的衣服,忍笑忍得肩膀直抖:“娘您可算回来了!”
她朝茅房方向努努嘴,“这小子尿急跑得跟火烧屁股似的,结果...”
话没说完就破了功,“噗通一声就掉粪坑里啦!”
“哎——呀!”楚晚月刚要板脸,瞅见小七挂着泪珠的脸蛋上还沾着可疑的黄点子,到底没憋住笑出了声。
这一笑可捅了马蜂窝,小七羞得耳朵尖都红透了,“奶!哇——”小脚丫把地上的土坷垃跺得粉碎。
“好好好,奶不笑了。”
楚晚月忙用围裙角给他擦脸,结果越擦那粪点子越花,活像长了满脸麻子。
转头见小六还拎着脏衣服发愣,不禁嗔道:“傻小子,衣裳扔灶台边上不就得了!”
小六委屈地扁嘴:“我刚放下他就嚎,说我嫌他臭...”
话音未落,小七的哭声立刻高了八度,惊得屋檐下的燕子扑棱棱飞走了。
“嘿!还知道害臊了?”楚晚月故意扬高嗓门,“前儿个偷吃生南瓜窜稀,咋不嫌丢人?”
说着朝水缸旁使个眼色。小六如蒙大赦,把衣裳往柴堆一抛就窜去打水,搓手的动静大得跟刷锅似的,溅得石板地上全是水花。
“哇!奶,你看他嫌我脏!”
楚晚月赶紧蹲下身子,用粗糙的手掌抹去小孙子脸上的泪:“乖崽,你六哥不是嫌你脏。”
她指了指小七身上还沾着的可疑黄点,“他是嫌这个粑粑脏哩!”
这时陈素云端着个木盆从屋里走出来,盆里的水冒着热气:“小七快来,二大娘给你洗干净!”
小七抽抽搭搭地走过来,突然指着背篓嚷嚷:“奶,我要用那个香香!”
原来他想起了刚买的香香的肥皂,那香气在供销社的柜台里就把他馋得走不动道。
“哎呦,小机灵鬼。”楚晚月笑着从背篓里翻出用油纸包着的香皂,揭开时那股子檀香味立刻飘满了小院。
小七眼睛一亮,也不哭了,像只小狗似的凑过来嗅个不停。
陈素云利索地给小七搓洗起来,洗得小家伙直喊痒痒。
等换上干净衣裳和纳底布鞋,小七已经又活蹦乱跳了,完全忘了刚才的委屈。
陈素云端起那盆脏水,顺便拎起沾满粪渍的衣裤:“我去河边把这些洗了,天黑前能晾上。”
楚晚月卷起袖子往厨房走:“你俩别闲着,来帮奶烧火,今晚煮红薯玉米粥!”
“好!”两个小家伙争先恐后地往灶台跑,差点被门槛绊个跟头。
小六熟练地抓了把麦秸引火,小七则踮着脚往灶膛里塞柴火,火光映得两张小脸红扑扑的。
楚晚月往大铁锅里添了几瓢井水,又从筐里挑了两个新鲜的红薯。
菜刀在案板上发出“咚咚”的声响,金红的薯块很快堆成了小山。
她一边往锅里下红薯一边嘱咐:“火别太旺,等开锅了喊我,奶去和玉米糁子。”
小六眼珠子一转,怯生生地问:“奶...我们能吃一块蜜三刀吗?就一小块...”他说着还用手比划着,生怕奶奶不同意。
楚晚月看着两个孙子期待的眼神,心早就软了:“去吧去吧,在背篓里,记着拿油纸垫着,别掉渣子。”
话音未落,两个孩子已经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向了背篓。
灶膛里的火苗欢快地跳动着,锅里的水开始咕嘟咕嘟冒泡,红薯的甜香渐渐弥漫开来。
楚晚月站在面缸前和着玉米糁子,听着身后两个孙子分蜜三刀吃的嬉闹声,嘴角不知不觉就扬了起来。
她从碗柜最里头摸出个竹编的鸡蛋篮子,回到自己屋里。
她回头看了眼窗外,确认两个孙儿还在厨房玩闹,这才在心里说道:“系统,我要五十个鸡蛋。”
“嘀!鸡蛋已放入系统空间。”
楚晚月将鸡蛋放进竹篮里,端着沉甸甸的篮子回到厨房时,锅里的水已经滚开,白雾裹着红薯香直往上窜。
楚晚月数出十四个鸡蛋在瓦盆里洗着,凉水冲过蛋壳的声音哗啦啦响。
小七眼尖,立刻凑过来:“奶!今晚有蛋吃?”
“馋猫眼睛就是尖。”
楚晚月笑着把洗好的蛋码在锅篦子上。
她转头见小六正往灶膛塞柴火,火星子噼里啪啦往外蹦,连忙提醒:“小火就成,别把粥烧鬻锅了!”
两个小脑袋凑在灶口,借着火光分食最后半块蜜三刀。
小六舔着指头上的糖渣,突然压低声音:“小七啊,你说锅里的蛋能不能...”
话没说完就被进门的陈素云撞个正着。
“我的老天爷!”陈素云挎着洗衣盆站在门口,湿漉漉的袖子还滴着水。
她瞪圆了眼睛看着咕嘟冒泡的大锅,又看看系着围裙的婆婆,“娘...您这是...”
小七赶紧咽下嘴里的点心:“二大娘,是奶奶做的饭!”说完还骄傲地挺起小胸脯,仿佛这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陈素云喉头动了动,偷偷掐了把自己大腿。
她赶忙放下洗衣盆,袖口在围裙上蹭了蹭:“娘,馍馍还没熥吧?我来我来!”
说着就掀开面缸,麻利地取出杂面馍。
转身时瞧见婆婆正往小灶台走,急忙拦道:“您歇着,我再炒个土豆丝就成!”
手里菜刀舞得飞快,案板上的土豆转眼就成了粗细均匀的银丝。
咸菜缸掀开的酸香混着炒土豆的油香在厨房里飘荡。
楚晚月站在灶边看着儿媳忙碌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转身走了出去。
日头刚落山,院子里就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王秀珍甩着湿漉漉的手迈进堂屋,一眼就瞅见灶台上那口冒着热气的大铁锅。
她抄起木勺搅了搅,金黄的粥汤稀得能照见人影,几块红薯在勺底若隐若现。
“素云啊...”她扭头看向正在摆碗筷的妯娌,压低声音道:“这真是咱娘做的?”木勺在锅边敲出清脆的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