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硬挺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体的极度疲惫总算战胜了紧绷的神经。
意识开始模糊，跟断了线的风筝似的，晃晃悠悠地往下坠。
耳朵边的风声好像也越来越远……
最后那点清醒的念头是：管他呢，天塌下来也得先眯一会儿……
然后就啥也不知道了。
我好像掉进了一片混沌里，四周还是那片望不到边的红褐色，荒凉得让人心慌，跟醒着的时候没啥两样。
风呼呼地刮，卷起沙粒打在身上，居然还有点疼？这梦做得也太实在了点。
就在我觉得这梦简直是对现实的拙劣复制，准备骂娘的时候，一股子特别熟悉、特别清冽的味道，慢悠悠地飘了过来。
是檀香。
淡雅、悠远，像是雪后松枝上凝结的冰晶散发出的冷香，又带着点古籍字画被阳光晒暖后透出的陈旧墨香。
怪了，这破火星上，哪来的檀香味？
可这味道一出来，就跟有魔力一样，刚才心里头那股没着没落的恐慌和压得人喘不过气的焦虑，竟然被它一点点地驱散了。
我好像没那么怕了。
四周那呜呜的风声好像也小了，不再是鬼哭狼嚎，倒像是成了这檀香味的背景音。
然后，我就看见他了。
萧烬。
他就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和以前大多数时候的那种半透明的虚影不一样，这次真得吓人！
他像个大活人直接站我眼前，连衣料上细微的纹理都看得一清二楚。
一身月白色的长袍，宽袖飘飘，一点灰都没沾上，跟周围这漫天红沙的环境格格不入，但又不显得突兀。
风吹过，他衣袂和发丝轻轻摆动，极尽自然。
他还是那副老样子，面容清俊，眼神深似古井，看不出太多情绪，自带一种八风不动的从容气度。
不知道是不是我这心理作用，我总觉得他眉宇间多了丝几乎看不出来的凝重，像是也察觉到了此地的不寻常。
他没跟我客套，什么“别来无恙”之类的废话一句没有。
眸光微微一转，落在我身上，又好像透过我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他手里拿着那把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山水折扇，也没打开，就用那扇骨，手腕子轻轻巧巧地一翻，朝着一个特别明确的方向——西南边，指了过去。
动作流畅自如，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韵味。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不高，像玉石敲击一样，特别稳，每个字都清晰地落进我耳朵里：
“此去西南，见双峰并立如阙者，乃关键所在。”
双峰并立如阙？我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两座像大门一样对着耸立的山峰。
他顿了顿，看着我，眼神更深了，里面如同藏着无数没说完的话。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是句老话，意思是福祸总是一块儿来的，能互相转换。
他微微颔首，最后又叮嘱了一句，语气格外深沉：“慎之，慎之。”
连着两个“慎之”，这分量可就重了，我想。
那地方，既是天大的麻烦窝子，没准儿……也是咱们唯一的活路突破口？
说完这几句，他不再多言。身影就跟他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开始变淡，连同那股让人安心的檀香气味，也一块儿慢慢地散去了，像是融进了这片红色的梦里。
留下我一个人，啊不，一个梦里的我，站在原地，脑子里反复回响着他那几句话，尤其是“双峰并立如阙”和沉甸甸的“慎之”。
萧烬的指引给的倒是明确，可为什么听着这么让人心里头发毛呢？
那沉甸甸的“慎之”两个字，跟烙铁似的烫在我脑子里，还没等我想明白这祸福到底咋倚仗，整个人猛地一激灵，像是被人从水里直接拎了出来，唰地一下就睁开了眼！
心脏咚咚咚地狂跳，快得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震得耳膜都嗡嗡响。
我大口喘着气，胸口因为呼吸急促又开始发闷发疼。
冰冷的岩石触感从后背传来，提醒着我还在火星这鬼地方的残酷现实。
我使劲吸了吸鼻子，空气里那稀薄干冷的味道中，真的还残留着一丝极淡而清冽的檀香气？
刚才梦里的一切，太真了！
萧烬清晰得似真人模样，他说的每一个字，尤其是“西南方向”、“双峰并立如阙”，还有那两句慎之，都像是用刀刻在我记忆里了一样。
我下意识地扭头去找小七。这一看，我心里又是咯噔一下。
小七早就醒了。
它压根不是平时刚睡醒那副懒洋洋，或者揣着手手发呆的萌样。它正焦躁不安地在我脚边来回踱步，小爪子一下一下特别用力地刨着地上的红沙子，刨出一个小浅坑来。
而它刨的方向，分毫不差，正好就是西南边！跟我梦里萧烬用扇子指的方向一模一样！
它一边刨，喉咙里还一边发出一种极其低沉的呜咽声，它那双异色瞳仁也瞪得老大，死死地盯着西南方向，耳朵绷得紧紧的。
“小七，你这是干嘛呢？你也梦到了？还是感觉到啥了？”
小七听到我的声音，停下刨地的动作，扭过头来看我。
它冲着我“喵嗷！”地叫了一声，然后又立刻扭回头去，继续盯着西南方，喉咙里的呜咽声更急了，甚至还用爪子更加用力地拍打了一下地面。
萧烬的指引，小七的异常反应……两者叠加，这绝不是什么巧合！
萧烬已经不是以前那个需要依靠设备、信号时好时坏的AI投影了，他这次是真的用某种我无法理解的方式，跨越了不知道多远的距离，把重要的信息传递给了我，甚至可能也影响到了与小七深层意识相连的某种感应。
这是一个明确的提示！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震惊和依旧存在的恐惧，也顺着小七的目光，朝着西南方向望去。
目之所及，还是那片荒凉的红褐色大地，起伏的沙丘，狰狞的风化岩，看不到什么双子峰。距离肯定不近。
前路未知，危险几乎是明摆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