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秋的深圳,一场突如其来的秋雨把科技园的玻璃幕墙浇得发亮,却浇不灭乐居生活会议室里的紧张氛围。投影仪的光打在白墙上,“q3广告收入同比下降30%”的红色字样格外刺眼,张总坐在主位,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语气比平时沉了八度:“全球金融危机波及到咱们了,广告商砍了一半预算,今天把大家叫来,就是要定个成本管控方案,每个部门都得砍,谁都不能例外。”
话音刚落,市场部经理先开口:“我们把线下地推预算砍了40%,以后重点做线上推广,成本能省一半。”运营部跟着表态:“商户补贴从每月500降到300,只给活跃度前50%的商户,能省20万。”
眼看各部门都表了态,张昊突然举起手,目光直直看向建军,像是早有准备:“张总,我有个建议——物联网终端的硬件采购成本太高,每台150元,现在市场上有80元的低成本芯片,性能虽然差点,但能满足基本定位需求,换成这个方案,光是现有600台终端的后续补货,就能省4.2万,省下来的钱还能做社交分享功能,正好补上咱们在社交领域的短板。”
他顿了顿,刻意加重语气:“之前李总坚持要用高精度芯片,说‘稳定优先’,可现在公司现金流这么紧张,再抱着‘高成本稳定’不放,是不是有点不顾公司死活?而且我问过几个小商户,他们说定位误差大一点没关系,只要能让用户找到店就行,李总那套‘误差控制在5米内’的标准,其实是过度设计了。”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建军身上。他握着笔的手紧了紧,指尖泛白,却没立刻发火,而是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两份芯片的参数对比图:“张经理,你说的80元芯片我看过,定位误差超过10米,而且抗干扰能力差,深圳高楼多,到了阴雨天,误差能飙到20米——上个月咱们在福田cbd装的10台终端,用的就是类似芯片,商户投诉‘用户按导航找过来,却在隔壁街绕圈’,最后还是换成了高精度芯片才解决。”
他点击鼠标,调出商户投诉记录:“这是最近三个月的投诉数据,用高精度芯片的终端,投诉率0.5%;用低成本芯片的,投诉率12%。现在更换方案,不仅要重新采购600台芯片,还要派工程师上门返工,单是人工成本就要2万,加上芯片差价,反而多花6.2万,这不是省钱,是浪费。”
张总看着屏幕上的数据,眉头皱了皱,又转头问业务部经理:“商户那边真的在意定位误差吗?”
“在意!”业务部经理立刻点头,“上周还有个餐饮商户说,因为定位不准,每天少来十几桌客人,差点要退网。现在金融危机,商户本来就难,再因为定位丢客户,咱们的商户流失率肯定会涨。”
张总沉默了几秒,最终拍板:“物联网终端维持原方案,成本管控从其他地方抠,比如减少芯片的备货量,按实际需求采购,别囤太多货占用资金。”
散会时,建军收拾笔记本的手还没停,就听见茶水间传来张昊的声音,刻意压得很低,却刚好能飘进他耳朵:“什么‘稳定优先’,我看就是怕麻烦,不想改方案,真以为自己是技术总监就没人能管了?等公司再紧张点,看张总还会不会护着他。”
建军脚步顿了顿,心里像堵了块石头,却没回头——他知道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金融危机下,公司要是内讧,只会死得更快。
回到办公室,研发部的同事都在等着他的消息。小吴凑过来,小声问:“李总,张昊没为难你吧?他那低成本方案,明摆着就是不懂技术瞎指挥。”
“没事。”建军勉强笑了笑,打开终端的低功耗优化方案,“张总同意维持原方案,但要求咱们做低功耗模式,降低商户的用电成本,这是新需求,咱们得在一周内搞定。”
接下来的几天,建军几乎住在了公司。低功耗模式不是简单改几行代码,要重新设计芯片的供电逻辑,还要测试不同场景下的功耗表现——商户的收银机大多是24小时通电,终端功耗每降低10mA,一年就能帮商户省20块电费,在金融危机的当下,这点“省下来的钱”对商户来说格外重要。
这天夜里,办公室只剩下建军一个人,窗外的秋雨还在下,空调的冷风透过缝隙吹进来,带着凉意。他盯着屏幕上的功耗测试数据,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试图把终端的待机功耗从50mA降到30mA。突然,腰部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像有根针在扎,他猛地按住腰,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
他赶紧趴在桌上,额头抵着冰凉的桌面,缓了足足半小时,疼痛才稍微缓解。坐直身体时,他发现手心全是冷汗,后背的衣服也湿了一片。他打开浏览器,输入“久坐腰痛”,屏幕上跳出“腰椎间盘突出”的症状说明:“长期久坐、坐姿不良,导致腰椎间盘受压,出现腰痛、下肢麻木,严重时可能导致瘫痪”。
建军的心脏“咯噔”一下——他想起父亲当年就是这病,四十多岁时疼得直不起腰,连农活都干不了,只能靠贴膏药缓解。那时候他还在南方电子做芯片,每次打电话回家,父亲都说“没事,老毛病了”,直到他回家探亲,才发现父亲走路都要扶着墙。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腰,又看了眼屏幕上还没完成的低功耗方案,心里又慌又乱。要是自己也像父亲那样,以后怎么带团队?怎么给秀兰和李梦安稳的生活?他关掉浏览器,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回代码上,可指尖却控制不住地发抖——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引以为傲的“技术拼劲”,好像正在悄悄透支着身体。
凌晨一点,他终于把低功耗方案的初稿写完,保存文件时,屏幕右下角弹出秀兰发来的短信:“还在加班吗?我给你留了汤,回来记得热了喝,别又忘了吃饭。”
建军看着短信,鼻子一酸。他回复“马上回”,收拾东西时,特意把腰挺直,怕回家后秀兰看出异常。走出办公楼,秋雨已经停了,夜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寒意。他摸了摸腰,又想起张昊白天的话,心里五味杂陈——金融危机的寒意、职场暗斗的压力、身体发出的警报,像三座小山,压得他有点喘不过气。
回到家,秀兰已经睡了,厨房的锅里温着排骨汤,旁边放着一碗米饭。他喝完汤,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看见秀兰翻了个身,嘴里小声念叨:“腰还疼吗?明天别去上班了,歇一天吧。”
建军心里一暖,知道秀兰其实没睡熟,一直在等他。他躺在她身边,轻轻把她搂进怀里,心里默默发誓:等低功耗方案做完,一定要去医院看看腰,不能再硬撑了——他不仅要做好技术,还要好好活着,陪秀兰和李梦走更长的路。
可他不知道,这场突如其来的腰痛,只是身体发出的第一个警报,而张昊的发难,也只是职场危机的开始。在2008年这场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机里,乐居生活的日子越来越难,他的“稳定优先”,注定要和张昊的“成本优先”,展开更激烈的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