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黑色的SUV缓缓碾过云城韦力斯特国际幼儿园外湿漉漉的柏油路，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的轻响，在弥漫的晨雾里戛然而止。车门被“砰”地推开，林婉晴身姿挺拔地从车上下来，浅灰色风衣的下摆被穿堂风猛地掀起半角，宛如一只振翅欲飞的灰鹤。她脚蹬细高跟鞋，鞋跟叩击着大理石地砖，发出清脆而急促的声响，大步流星地往园内走去。明明开的只是家用SUV，可她那风风火火的架势，倒像是在赛道上飙着竞速车。
接待她的是上午送林悦萌入园的林老师。这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姑娘，此刻她紧紧攥着工作牌，指尖都泛出了青白之色。一见到林婉晴，她就像见到救星一般，扯着嗓子喊道：“林女士！您可算来了——”
“孩子们没事吧？”林婉晴直接截断了她的话头，眉峰高高挑起，眼神锐利得如同手术刀。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外科医师，她太清楚幼儿园出状况时，家长最该问的是什么。
“啊？”林老师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回答道，“都、都没事。”
“老师也没事？”林婉晴紧接着又追问了一句。
“也没事……”林老师的声音越来越小。
林婉晴的脚步猛地一顿，目光下意识地扫向门卫室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疑虑：“那小苹果打谁了？保安？”
“不是！”林老师急得差点跳起来，跺着脚喊道，“林悦萌她……她晕过去了！”
“装的吧？”林婉晴嗤笑一声，心里暗自嘀咕：这小丫头，鬼点子多着呢。小苹果可是她亲手带大的，虽然早产了一个月，但从三个月大开始，她就坚持给孩子推拿调理。现在这孩子跑起来比小区里的皮猴还利索，虽然瘦了点，但筋骨硬得很，哪那么容易晕倒。
“真的！”林老师眼眶都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带您去看！”
话音未落，林婉晴已经加快了脚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愈发急促。林老师小跑着跟在后面，望着那道利落的背影，小声地嘀咕着：“到底是小苹果妈妈，看着弱不禁风的，走得倒挺快……”
舞蹈室的门被“砰”地推开，林婉晴一眼就看到了靠窗长沙发上躺着的小不点。林悦萌身上的浅粉色连衣裙皱成了一团，像一朵被揉坏的小花。她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却在微微颤动——这丫头，连装晕都要留个破绽。
几个老师围在沙发旁，神情紧张而焦急。角落里，蜷着一个穿着藕荷色舞裙的小姑娘，正抽抽搭搭地哭得肩膀直颤。旁边，一个穿着月白色练功服的女人正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哄着。校医迎上来刚要解释，林婉晴已经快步走到沙发旁，弯腰握住了女儿的手腕。
林婉晴能清晰地感觉到，女儿的脉搏强得像小鼓点，一下一下有力地撞着她的指尖。她忍不住想笑，但还是强忍着，屈指轻轻戳了戳林悦萌的掌心——小丫头立刻回戳了一下，那软软乎乎的触感，还带着一股奶糖的香甜味。
林婉晴直起身子，面上已经恢复了冷静，冷冷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这时，林老师才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看到林婉晴没有像有些家长那样劈头盖脸地骂人，她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连忙解释道：“是园里五十周年庆的晚会，选了二十个孩子排压轴舞。我看小苹果乐感好，想让她试试领舞，结果和同班的雨橙起了争执……”
林婉晴顺着她的目光扫向那个哭哭啼啼的洛雨橙。只见小姑娘腰板挺得笔直，一看就是从小练芭蕾的好苗子。可哭了半天，睫毛膏都没花，显然是个被惯坏的娇气包。
这时，一直在哄孩子的女人站了起来。月白色的练功服衬得她肩颈线条格外利落，眉眼间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傲气。她优雅地走到林婉晴面前，语气傲慢地说道：“我是顾昔薇，雨橙妈妈。”
说着，她从爱马仕铂金包里抽出一沓钞票，“啪”地一声拍在旁边的矮桌上，那声音在安静的舞蹈室里格外刺耳：“检查费我出，多的算补偿，你们也不算亏。”
林婉晴的瞳孔微微一缩，转头看向林老师，声音低沉而威严：“具体经过？”
林老师瞥了一眼顾昔薇，压低声音说道：“顾女士是园里特聘的舞蹈老师，全国桃李杯亚军，嫁进洛家后在圈子里很有名。小苹果学得快，雨橙非说她动作不对，俩孩子就吵起来了。顾女士说了小苹果两句，她就……就晕了……”
“因为大家都看她跳舞！”洛雨橙突然尖声喊道，眼泪珠子挂在脸上，像断了线的珍珠，“我才是领舞！不让她上台！”
一时间，满室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林婉晴身上。
林婉晴心中顿时明白了一切——林悦萌生得眼大肤白，跳起舞来像一只灵动的小蝴蝶，往孩子堆里一站，自然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洛雨橙当惯了中心，哪能受得了这份委屈？而顾昔薇既是老师又是亲妈，偏心偏得明明白白。
这小丫头鬼灵精怪的，知道自己抢了别人的风头，就装晕堵人嘴——这心眼儿，到底随谁呢？林婉晴心里暗暗好笑。
她弯腰轻轻抱起林悦萌，正准备离开，顾昔薇却一步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语气轻蔑地说道：“林女士，你家孩子脾气也太冲了，说两句就晕，这要上台还不得出大乱子？”
林婉晴脚步一顿，缓缓转身，眼神冰冷地看向顾昔薇。
顾昔薇抬手指向林悦萌，眼神中满是不屑：“我刚观察过，她肢体僵硬得像木偶，节奏全乱，跟其他孩子根本不在一个拍子上。天生不是吃舞蹈这碗饭的，趁早退赛。”
“好耶！退赛！”洛雨橙破涕为笑，小下巴扬得老高，眼神中满是得意。
林老师急得脸都红了，刚要开口解释，却被林婉晴抬手制止了。
林婉晴眼底寒意渐浓，心中暗自生气：上个月清风武馆的赵馆长追着要收徒，说这丫头“筋骨清奇，是练南拳的好苗子”。面前这位顾昔薇，也配说“专业”？
她垂眸替林悦萌理了理被揉乱的碎发，抬眼时笑意清浅，语气却充满了挑衅：“要是有比你更专业的人说小苹果适合跳舞，是不是就能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