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明集团五周年庆典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将整个天台派对映照得如同白昼。长卿站在玻璃围栏边，香槟杯在手中微微倾斜，金色液体映着不断变换的彩光。
今年业绩又创新高，恭喜长总。财务总监满面红光地凑过来敬酒。
长卿机械地举杯示意，目光却越过人群，落在角落的空位上。那里本该有个人——清瘦的年轻人，穿着略显宽大的西装，安静地微笑着看她。他会等她空闲时第一个走过来，说些笨拙但真诚的祝贺...
长总？财务总监疑惑地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您在找什么？
长卿猛地回神：没什么。她将香槟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把第三季度的财报再发我一遍。
烟花表演达到高潮，巨大的金色花朵在夜空绽放，照亮了长卿冷峻的侧脸。她转身离开喧嚣的人群，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电梯下到63层，总裁办公室一片漆黑。长卿没有开灯，径直走到落地窗前。从这个高度望去，城市灯火如繁星般闪烁。她突然想起去年此时，景和偷偷在天台角落放了小型烟花，只为了给她一个人看。保安差点把他抓起来，是她出面解决...
手机震动打断了回忆。冥岚发来消息：派对这么早就走了？黎明说有个朋友想介绍给你。
长卿回复：累了，改天。
她放下手机，目光扫过办公桌。文件摆放的角度有些陌生——景和总是习惯将最紧急的放在右手边45度角，方便她第一时间拿到。现在的助理怎么也学不会这个小细节。
抽屉里躺着一盒雪茄，是上个月某位合作伙伴送的。长卿鬼使神差地拿出一支，放在鼻尖轻嗅。浓郁的烟草味中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药香——景和身上的味道。他从不抽烟，但那味道却奇异地与他联系在一起。
长卿皱眉，将雪茄扔回抽屉。这种无意义的联想令她烦躁。
第二天早晨，会议前的咖啡出了错。秘书战战兢兢地站在桌前：对、对不起长总，新来的助理买错了豆子...
长卿盯着杯中漆黑的液体。太苦了，不是她习惯的平衡口感。景和知道她喜欢哪种混合比例，甚至会根据她的心情微调。
换人。她将咖啡推到一边，今天之内。
午休时，长卿独自去了公司附近的一家日料店。这是她三个月来第一次光顾，经理惊喜地迎上来：长女士！好久不见！景先生没一起来吗？
长卿的表情瞬间结冰：单人位。
经理意识到失言，赶紧引她入座。长卿点了常吃的蓝鳍金枪鱼大腹，却食不知味。上次来这里，景和小心翼翼地学着用筷子，生怕在她面前出丑的样子莫名浮现在眼前。
您的清酒。侍者恭敬地放下一壶温热的酒。
长卿独自斟了一杯。酒液入喉，烫得她眼眶微热。她突然想起景和第一次喝清酒时皱成一团的脸，和那句小声的...当时她笑了，那是她为数不多真心的笑容。
手机铃声解救了她。冥岚邀她晚上去新开的酒吧，说有几个有趣的新朋友。长卿答应了，她需要酒精和喧闹来驱散这些莫名其妙的回忆。
酒吧灯光迷离，音乐震耳欲聋。冥岚带来的新朋友是一群模特和小明星，其中一个男孩格外引人注目——二十出头的样子，清瘦挺拔，眉眼间有几分熟悉的神韵。
这是小林，冥岚凑在长卿耳边说，电影学院的学生，很崇拜你呢。
男孩羞涩地微笑，眼睛在霓虹灯下像两泓清泉。长卿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明白那种熟悉感从何而来。她猛地灌下一杯威士忌，灼烧感从喉咙蔓延到胸腔。
那晚她带男孩回了公寓。当他在浴室洗澡时，长卿打开酒柜，发现最上层少了一瓶红酒——景和生日时她随口提过喜欢的那款，后来他攒了三个月工资买了一瓶送她。当时她说什么来着？好像是这种酒需要醒至少两小时，现在喝太浪费了。
男孩从背后抱住她，身上散发着清新的沐浴露香气，而不是那种淡淡的药香。长卿突然转身推开他：出去。
长小姐...我哪里做错了吗？男孩错愕地问。
滚出去！长卿声音尖利得不像自己。
男孩仓皇离开后，长卿跌坐在沙发上，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她不明白这种突如其来的情绪是什么，只知道每当看到与景和相似的东西，胸口就像被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第二天，她让助理找了几个与景和长相相似的年轻人，轮流陪她出席各种场合。他们有的眼睛像他，有的笑容像他，有的只是背影有几分相似。但每次近距离接触，长卿都会在关键时刻叫停——这些完美的替代品反而让她更加烦躁。
一个月后，她彻底放弃了这种尝试，将全部精力投入工作。长明集团的版图在她的铁腕下不断扩大，股价连创新高。财经杂志称她为商界冰女王，没有人能看到盔甲下的裂缝。
直到那个雨天。
长卿在整理保险箱时，发现一个陌生的纸盒。她打开它，里面是一叠手工制作的生日卡片，每一张都标着年份，从今年直到十年后。景和的字迹工整清秀：
亲爱的长卿：
如果你看到这张卡片，说明今年的生日我不在你身边了。但请记住，这世界上有个人曾用整个生命爱过你。
愿你永远快乐。
景和
长卿一张张翻阅，每一年的祝福语都略有不同，但结尾永远是一样的——愿你永远快乐。最新的一张被咖啡浸湿过，字迹有些模糊，但还能辨认：
亲爱的长卿：
这是我写给你的最后一张卡片了。十年好长啊，不知道那时的你会是什么样子？也许已经找到了真爱，有了幸福的家庭。如果是这样，请忘记我；如果不是...算了，我还是希望你能幸福。
我从不后悔遇见你，即使知道结局。
景和
纸上的水渍不知是咖啡还是别的什么。长卿猛地合上盒子，将它扔回保险箱深处。她走到窗前，发现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就像那个初遇的夜晚。
雨幕中，城市的轮廓模糊不清。长卿突然想起什么，抓起车钥匙冲出门去。
黑色迈巴赫在雨中穿行，最终停在一个十字路口前。就是在这里，两年前的一个雨夜，她差点撞到一个送外卖的穷学生。
长卿摇下车窗，任由雨水打湿脸庞。她盯着人行横道，恍惚间似乎看到雨中一个模糊的身影，白衬衫湿透贴在身上，眼睛亮得惊人。
红灯转绿，后面的车不耐烦地鸣笛。长卿收回目光，踩下油门。雨刷器有节奏地摆动，将雨水和幻象一并抹去。
第二天，长卿像往常一样准时到达办公室。助理送来咖啡，这次的味道对了。她翻开当天的财经时报，头版是她与冥岚的合照，标题是《强强联手：长明与冥氏宣布战略合作》。
对了，长总，助理临走前想起什么，国际医院那边问，景媛媛的后续治疗还要继续吗？费用...
长卿头也不抬：停止所有特殊安排，转回普通病房。
助理轻轻关门离去。
窗外，阳光穿透云层，又是一个晴朗的日子。长卿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翻开下一份文件。景和的面容在她记忆中已经模糊，就像无数个曾经出现在她生命里又离开的人一样。
没有什么不同。
绿灯亮起，她毫不犹豫地走过那个十字路口，没有回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