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冰冷药包下的温度
晨光刚刚爬上树梢，黎明就已经在楼下的小工作台前忙碌了。作为七大大夫之首，他习惯在日出前起床准备各种常用药草。今天，他的动作比平时更加细致。
修长的手指将晒干的蛇胆草研磨成粉，加入少量蜂蜜调和，再裹进防水叶片中。黎明推了推金丝眼镜，仔细检查着每一包草药的密封情况。这些是专为捕猎队准备的解毒药包，特别是给那个今天第一次带队外出捕猎的狼青犬。
真是麻烦，黎明自言自语，蛇尾不自觉地在地板上轻轻拍打，明明是个不懂感恩的小狼崽。
楼上传来的沉重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冥岚一边套上皮甲一边下楼，灰青色的毛发乱蓬蓬地支棱着，显然刚刚睡醒。看到黎明已经起床，他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皱起鼻子。
什么味道？冥岚警惕地环顾四周，金色的瞳孔在晨光中收缩成一条细线。
黎明将最后一包药放进兽皮袋，推到工作台边缘：解毒药包。你们今天要去南边的沼泽区捕猎，那里毒虫多。
冥岚的耳朵向后贴了贴，犹豫地走近工作台。他伸出爪子拨弄了一下药包，随即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冷冰冰的，跟你的鳞片一样。
黎明的蛇瞳微微收缩，但表情依然平静：蛇类兽人制作的药包都这样。带着吧，除非你想被沼泽蝮蛇咬到后肿着腿回来。
用不着，冥岚转身走向门口，尾巴高高翘起，我的队员都受过训练，知道怎么避开毒蛇。再说，部落医师也会准备药包。
大门被重重关上，震得墙上的草药架微微晃动。黎明静静地看着那个被遗弃的兽皮袋，半晌才伸手将它收回柜台下层。
不知好歹的小狼崽。他轻声说，声音里却没有多少真正的怒气。
———
黎明大夫？你在家吗？
轻柔的敲门声打断了黎明的配药工作。他打开门，看到岁余站在门口，火红的狐狸耳朵因为紧张而微微抖动，手里捧着一篮子新鲜采摘的草药。
早上好，岁余。黎明侧身让她进来，桐段不在家？
岁余将篮子放在工作台上，眼睛亮晶晶的：他跟护卫队去巡逻了。我想着把这些金线草给你送来，听说对治疗内伤特别有效。
黎明检查着草药品质，满意地点点头：采得很完整，根部保护得很好。你在这方面很有天赋。
岁余不好意思地搓了搓尾巴尖：都是跟五队的姐姐们学的。对了，她好奇地环顾四周，冥岚队长也不在家？
捕猎去了。黎明简短地回答，转身去拿研磨工具。
岁余犹豫了一下，你们…相处得还好吗？
研磨杵在石臼中停顿了一瞬，随即继续有规律地转动：相安无事。
岁余轻轻叹了口气：桐段一开始也对我很冷淡。狮族兽人嘛，总觉得我们狐族太弱小。她拿起一株金线草，熟练地摘去枯叶，但后来我发现，他其实很温柔，只是不擅长表达。
黎明抬起头，眼镜后的蛇瞳闪过一丝兴趣：冥岚和你家那位可不一样。他是真的讨厌冷血动物。
也许吧。岁余笑了笑，不过今早我路过训练场时，看到冥岚队长在跟队员们炫耀，说他的伴侣是七大大夫之首，医术如何了得。
研磨杵彻底停了下来。黎明转过身，第一次正眼看向岁余：他真这么说？
千真万确。岁余的狐狸尾巴愉快地摇摆着，虽然马上又补充说不过是个冷血的长虫，但语气听起来更像是…嗯…
像什么？
像是在炫耀自家不听话但很厉害的宠物。岁余说完立刻捂住嘴，抱歉，这个比喻不太恰当。
黎明却意外地轻笑出声：不，这很符合那个小狼崽的性格。
两人正聊着，门外突然传来嘈杂声。一个年轻的豹族兽人慌慌张张地冲进来：黎明大夫！冥岚队长受伤了！
———
医疗帐篷里挤满了捕猎队员。冥岚躺在中央的床铺上，左腿有一道狰狞的抓痕，已经粗略包扎过，但血迹仍在渗出。看到黎明进来，他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
怎么是你？部落医师呢？冥岚龇着牙问。
去西山采药了，今天由我代班。黎明冷静地回答，伸手去检查伤口，沼泽鳄的抓伤？我猜有人没带解毒药包。
冥岚的耳朵瞬间贴平，尾巴不安地扫动着：我自己能处理。
别闹。黎明一把按住想要起身的狼青犬，伤口已经有些感染，再拖下去你会发烧。
医疗帐篷里的其他兽人识趣地退了出去。黎明解开临时包扎，开始熟练地清理伤口。冥岚全程紧绷着脸，但出乎意料地没有反抗。
疼就说。黎明将一种淡绿色的药膏涂在伤口上。
冥岚的爪子紧紧抓住床沿：不疼。比沼泽鳄咬的轻多了。
幸运的是这只鳄鱼没毒。黎明包扎好伤口，否则以你拒绝带药包的固执程度，现在应该已经半死不活了。
冥岚突然抓住黎明的手腕：你怎么知道我没带药包？
黎明的鳞片在狼爪下微微发凉：猜的。不然你不会这么容易被沼泽鳄伤到。
两人对视一眼，又同时移开视线。冥岚松开爪子，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明天我们还去沼泽区。药包…还有吗？
工作台下面的兽皮袋里。黎明起身整理药箱，睡前换一次药，别碰水。
———
夜幕降临，冥岚一瘸一拐地回到树屋。黎明已经上楼休息，楼下工作台上摆着一盏小油灯和一瓶标记好的药膏。冥岚拿起药瓶闻了闻，耳朵动了动——这不是医疗帐篷里用的那种普通药膏，气味更复杂，明显是特制的。
他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掏出那个早上拒绝的兽皮袋。药包都还在，一个不少。冥岚的尾巴轻轻摇了摇，将兽皮袋小心地挂在了腰带上。
———
三天后，桐段在训练场遇到了正在练习弓箭的冥岚。
腿好了？高大的狮族兽人靠在围栏上问道。
冥岚松开弓弦，箭矢正中靶心：小伤而已。
桐段递过一个皮囊：尝尝，岁余酿的果酒。
两人坐在训练场边的树桩上喝酒。桐段看着冥岚腰间的兽皮袋：新装备？
冥岚下意识地捂住药包：嗯。解毒用的。
你家那位配的？桐段咧嘴一笑，露出锋利的狮牙，岁余说黎明大夫的医术确实厉害。
冥岚的耳朵抖了抖：还行吧。至少比部落医师强一点。
你们相处得怎么样？桐段喝了一大口酒，我和岁余一开始也挺别扭。狮族和狐族，谁看了都说奇怪。
冥岚盯着远处的箭靶：至少你们都是哺乳类。
桐段大笑起来，拍了拍冥岚的肩膀：听着，兄弟。我刚认识岁余时也觉得她太弱小，太吵闹，完全不适合我。他的表情柔和下来，但现在我发现，她的敏锐和活泼正好弥补我的不足。
冥岚若有所思地摸着药包：黎明他…太冷静了。像块冰。
而你是一团火。桐段眨眨眼，冰能灭火，火也能融化冰。看谁更坚持。
———
部落议事厅里，几位长老正在听取关于新人们近况的报告。
桐段和岁余相处融洽，负责观察的鹿族长老说，狮族和狐族的组合比预期中和谐。
大长老点点头：那黎明和冥岚呢？
鹿族长老的鹿角不安地晃动：这个…眼镜王蛇和狼青犬确实存在先天差异。他们几乎不交流，冥岚甚至拒绝使用黎明准备的药包。
角落里一直沉默的狼族长老哼了一声：我早就说过，这种组合不合适。狼族需要热情似火的伴侣，不是冷血的长虫。
大长老抚摸着自己的长须：再观察一段时间。黎明是部落最好的大夫，冥岚是最有潜力的年轻捕猎队长。如果他们能融合，对部落大有好处。
———
当晚，冥岚回到树屋时，发现床头整齐地摆放着三瓶新配的药膏，每瓶上都详细标注了用途和使用方法。他拿起其中一瓶，发现下面还压着一张纸条：沼泽区东南角新发现了一窝毒蜂，别去招惹。——R
冥岚盯着纸条看了许久，最后小心地把它折好，塞进了自己的皮甲内衬里。楼下的黎明听到楼上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但他只是推了推眼镜，继续在笔记上记录新的药方。
窗外，月光静静地洒在两栋相邻的树屋上。岁余和桐段的屋子里传出欢声笑语，而黎明和冥岚的树屋则安静得多——但不再是那种充满敌意的寂静，而是一种默契的、等待着破冰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