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的白霜像撒了把盐,把院角的老枣树裹得亮晶晶。诗诗举着根长竹竿蹲在树下,枣树枝被霜压得弯弯的,红得发紫的枣子挂在枝头,像一串串小玛瑙。“灵月姐姐!这枣比去年的甜!”她抡着竹竿往枝桠上打,枣子“噼里啪啦”往下掉,砸在地上蹦得像小皮球,“是不是被霜打醒了?甜得带点脆,核小得能吞下去,捡起来擦把灰就能吃,嚼着像含了颗糖炸弹!”
灵月正在竹筐里捡掉落的枣子,红果上的白霜沾了泥土,她往诗诗嘴里塞了颗蜜枣,“别用那么大劲,”她拍掉诗诗头发上的枣叶,“去年霜降你打枣,抱着竹竿乱挥,把半树没熟的青枣全打下来了,白老说你这是给枣树‘剃头’,最后青枣只能腌咸菜,你还哭着说青枣不想变甜。”诗诗嚼着蜜枣直点头,黏糊糊的甜裹着枣香,“比去年的多晒了三天!软得能拉丝,像把霜降的甜都熬进肉里了,咽下去嗓子眼里还留着香!”
苏砚在树下铺苇席,免得枣子摔破,他往席子边压了几块石头,“李伯说霜降打枣,霜越重枣越甜,”他捡起颗裂开的枣子尝,“今年的枣结得密,比去年多收了两筐,够做成枣糕吃到腊月,剩下的分给街坊,说是吃了霜打的枣,冬天不冻耳朵。”诗诗跑过去要帮忙搬石头,结果脚下一滑,摔在苇席上,压烂了一片枣子,红汁溅得满身都是,引得苏砚直笑:“这是枣子给你‘染花衣’呢!沾身甜能招福气,等做枣糕时准让你多吃两块,算给你的赔罪礼。”
铁手张带着丫蛋来送新打的竹筛,筛眼大小正好,筛枣核不费劲。“给你们筛枣用,”他把竹筛往石桌上一放,“比去年的深,一次能筛三斤枣,丫蛋还在筛边刻了只小松鼠,说是能招来好运。”丫蛋举着串糖粘枣喊:“诗诗姐姐,我娘做的!比去年的粘,糖壳脆得一咬就掉渣,甜得能把舌头粘住,凉得像含着块冰!”
两个丫头蹲在竹筛旁挑枣,诗诗把最红的枣挑出来单独放,说是“枣王”,丫蛋则把枣核埋在树根下,说是种出“蜜枣树”。书生背着画筒在枣树下转悠,霜中的红果衬着黄叶,像幅浓墨重彩的画,他赶紧掏出纸笔,画下这幕:诗诗举着竹竿直咧嘴(被枣砸了),枣汁沾在鼻尖上,丫蛋的糖粘枣滴着糖,苏砚的苇席铺成金毯,灵月的枣筐堆成红山,远处的霜叶在画纸上飘成蝶。
“这画得叫《霜降打枣图》,”书生举着画纸晃,“比去年画的《枣红图》多了几分甜气,你看诗诗被染紫的指尖,比枣还艳。”诗诗伸手去抢画,结果竹竿没拿稳,“哐当”砸在枣树上,又震落一片枣雨,砸得大家直躲,引得铁手张直笑:“这是枣树给咱们‘撒红包’呢!满地红果像铺了层玛瑙,捡着吃比啥都甜,算给大家的见面礼!”
张婶的枣窝窝摊摆在巷口,蒸笼里的窝窝冒着热气,枣泥混着玉米面,香得能勾来馋猫。“来个热窝窝暖暖肚!”她往诗诗手里塞了个,“今年的枣泥熬得稠,比去年的甜,窝窝暄得像棉花,不像去年的枣少面多,嚼着像啃干柴。”诗诗捧着窝窝直咂嘴,面的香混着枣的甜,说比去年的多了股霜气的清:“张婶,明年往窝窝里加核桃!香得带点脆,噎得直伸脖子都觉得舒坦,像把整个秋天的甜都吃进肚里!”
王掌柜裹着厚棉袄来送新做的瓦罐,罐口封着红布,装枣干正好防潮。“给你们存枣用,”他把瓦罐往柜上一放,“这罐比去年的大,能装五斤枣干,还刻了‘枣福’二字,看着就喜庆。”诗诗抢过瓦罐往里面塞枣,塞得太满盖不上盖,枣子滚得满地都是,引得大家直笑:“这哪是存枣,是给枣子‘开派对’呢!个个蹦着往外跑,想在院里多晒会儿太阳!”
白老坐在枣树下的石凳上,手里捏着颗干枣,慢慢嚼着。他脚边的炭盆烧得正旺,枣香混着炭火气飘得很远。“霜降打枣,打的是秋的尾,收的是冬的甜,”他吐掉枣核,“年轻时爬树打枣,霜天里摔断过腿,哪像现在,坐着看孩子们闹,吃着枣干烤着火,这日子,甜得像蜜枣,暖得像炭盆。”
日头升高时,霜化得像层薄纱,我们坐在院里分食糖粘枣,糖渣掉得满地都是,像撒了把碎玻璃。诗诗突然指着树梢上最后一颗枣喊:“那是枣神留的!肯定是给咱们的霜降礼!今年的冬天准能甜丝丝的,冷得直搓手时啃口枣,浑身都能冒热气!”
“先等你把今天压烂的枣捡回来熬枣泥再说,”灵月笑着刮她的鼻子,“去年你把枣核串成项链戴,说是‘枣核仙链’,结果被枣核扎了脖子,哭着说白老骗人,枣核不会带来好运。”
大家都笑了,笑声混着枣香和炭火气,在清冽的秋风里飘得很远。瓦罐里的枣干堆得像座小山,竹筛里的枣核闪着光,每个角落都藏着秋天的甜。这江湖的故事,就在这霜降的枣树下,在这落着玛瑙的丰实里,又添了新的一笔。
毕竟,只要这竹竿还在挥,这瓦罐还在装,我们还在这院子里,这江湖的秋天,就永远甜不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