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的晨雾像盆刚泼的牛奶,把棉田浸得白茫茫。诗诗攥着朵刚摘的棉花蹲在田埂上,棉絮软得能陷进手指,露水沾在上面闪得像碎钻,凉得她直往手心呵气。“灵月姐姐!这棉花比去年的白!”她举着棉桃往雾里晃,炸开的棉絮像朵云,“是不是裹了月光睡?软得能当枕头,白得像落了场雪,晒在架上能把秋凉都吸走,连织女都得扒着篱笆看!”
灵月正在竹筐里捡棉桃,青褐色的桃壳裂着缝,她往诗诗嘴里塞了块,“别在棉田里追露水玩,”她擦掉诗诗下巴的糖渣,“去年白露你收棉,把半筐棉铃虫当棉籽捡回来,吓得丫蛋直躲,白老说你这是给棉神‘送害虫’,最后用镊子夹了半夜,你还哭着说虫子长得太像白棉花。”诗诗嚼着直点头,甜得带点黏,“比去年的多缠了圈糖丝!软得能粘住牙,像把白露的柔都裹进糖里了,咽下去嗓子眼还留着甜!”
苏砚在院里搭棉架,竹竿支得像座银塔,他往架上挂了串棉桃,“李伯说白露收棉,霜前收的棉赛过绒,”他用木杆把棉絮摊开,“今年的棉桃结得密,比去年多收了三亩,够弹两床新棉被,剩下的短绒做棉鞋,说是穿了白露收的棉,冬天冻不着脚,比去年的粗棉绒暖和多了。”诗诗跑过去要帮忙递棉筐,结果脚下一滑,整筐棉花“哗啦”扣在棉架上,白絮飘得像群小雪花,引得苏砚直笑:“这是棉花给棉架‘撒银花’呢!抖抖晒得更蓬松,弹出来的被胎准比去年软三分,算给你的赔罪礼。”
铁手张带着丫蛋来送新打的棉弓,枣木弓身绷着牛筋弦,弹棉花正好省力,“给你们弹新被用,”他把棉弓往石桌上一放,“比去年的弦紧,弹得棉絮匀,丫蛋还在弓尾刻了只小绵羊,说是能招来棉仙护佑。”丫蛋举着碗棉籽粥喊:“诗诗姐姐,我娘熬的!比去年的稠,里面掺了花生,喝一口从舌尖暖到胃里,香得能把瞌睡虫都勾醒!”
两个丫头蹲在棉堆旁捡棉籽,诗诗把最圆的棉籽挑出来单独放,说是“棉种王”,丫蛋则把碎棉絮塞进布偶里,说是给“布偶神”做棉袄。书生背着画筒在棉田转悠,雾中的棉朵像堆白云,他赶紧掏出纸笔,画下这幕:诗诗举着棉花直傻笑,棉絮沾在鼻尖上,丫蛋的粥碗冒热气,苏砚的棉弓绷银丝,灵月的棉筐堆雪山,远处的晨露在画纸上闪成星。
“这画得叫《白露收棉图》,”书生举着画纸晃,“比去年画的《棉田图》多了几分仙气,你看诗诗被棉絮染白的眉毛,比霜花还亮。”诗诗伸手去抢画,结果手一抖,棉籽粥洒在画纸上,晕成朵褐花籽,引得铁手张直笑:“这是棉香给画添味呢!明年准能画出会飘的棉,挂在屋里都能闻见绒味!”
张婶的棉籽油饼摊摆在巷口,鏊子上的油饼炸得金黄,咬一口能看见棉籽油的亮,香得能勾来三条街的人。“来块热饼垫垫肚!”她往诗诗手里塞了块,“今年的棉籽油新榨的,比去年的纯,饼子脆得掉渣,不像去年的油掺了水,吃着像嚼面团。”诗诗捧着油饼直咂嘴,面的香混着油的润,说比去年的多了股阳光的暖:“张婶,明年往面里加葱花!香得能绕着巷口转,烫得直哈气都舍不得松嘴,像把整个秋天的实诚都炸进饼里了!”
王掌柜扛着卷新布来串门,布上印着缠枝纹,做被面正好喜庆,“给你们做新被用,”他把布往棉架旁一铺,“这布比去年的厚实,染得色牢,说是配着新棉絮,盖着能做甜梦。”诗诗抢过布卷要帮忙裁剪,结果没拿稳,布料拖在棉堆里,白絮沾得像撒了把星星,引得大家直笑:“这是布料给棉花‘镶银边’呢!拍掉了更漂亮,做出来的棉被准能羡煞人,算给你的秋日礼!”
白老坐在棉架下的竹椅上,手里捏着团棉絮,眼瞅着孩子们玩棉籽。他脚边的小桌上摆着杯菊花茶,茶香混着棉绒的软香飘得很远。“白露收棉,收的是秋的柔,藏的是冬的暖,”他把棉絮揉成团,“年轻时在棉坊当学徒,白露能弹床粗棉絮就知足,哪像现在,坐着看棉雪纷飞,喝着清茶听弓响,这日子,软得像棉絮,暖得像新被。”
雾散时,阳光把棉架照得发亮,我们坐在院里分食棉籽糖,甜香混着棉绒味飘得很远。诗诗突然指着晒着的棉花说:“它们在发光呢!肯定是棉神留的暖,今年的冬天准能暖洋洋的,冷得直搓手时盖着新棉被,连做梦都能梦见棉花堆!”
“先等你把今天撒的棉籽捡回来再说,”灵月笑着刮她的鼻子,“去年你把棉籽撒在花盆里,说是给‘花神’种棉花,结果长出的棉苗瘦得像面条,你还哭着说白老没教棉苗怎么长胖。”
大家都笑了,笑声混着棉弓的弹响,在软乎乎的院里荡开。棉架上的棉絮还在舒展,竹筐里的棉桃透着白,每个角落都藏着秋天的柔。这江湖的故事,就在这白露的架上,在这晒着银霜的收获里,又添了新的一笔。
毕竟,只要这棉弓还在弹,这棉架还在晒,我们还在这院里,这江湖的秋天,就永远暖不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