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一声奇特的、仿佛是无数只蜜蜂同时振动翅膀的声音，从那架名为“孔雀”的巨弩中发出。
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穿透力，瞬间盖过了风声、火声，以及所有人的呼吸声。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那架“孔雀”的弩臂上，那两排密密麻麻的、如同蜂巢一般的孔洞里，骤然亮起了一片幽蓝色的光芒！
下一秒，死亡之舞，华丽开场！
“咻咻咻咻咻——”
密集的、如同雨点般的破空声，骤然响起！
数以百计的、只有手指长短的纤细弩箭，如同被捅了窝的马蜂，铺天盖地地，朝着四周的黑暗，攒射而去！
那不是一次齐射，而是……连射！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幽蓝色的箭雨，在空中划出一道道致命的弧线，形成了一张没有任何死角的、由死亡编织而成的大网，精准地，覆盖了方圆百步之内的每一寸土地！
“噗！噗！噗！噗！”
利刃入肉的声音，密集得像是在下冰雹。
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却又在瞬间戛然而止。
那些刚刚还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潜行在沙地上的“地行者”，在“孔雀”开屏的瞬间，便遭遇了灭顶之灾。
他们引以为傲的潜行技巧，在那张无差别覆盖的死亡大网面前，成了一个笑话。
他们手中的淬毒弯刀，甚至还没来得及，触碰到敌人的衣角。
他们的身体，就像是被无数根钢针穿透的破布娃娃，被死死地钉在了沙地上，鲜血，瞬间染红了身下的黄沙。
整个过程，快得令人窒息。
从“孔雀”发威，到战斗结束，甚至没有超过十个呼吸的时间。
当最后一声“嗡”的余音消散在风中时，整个世界，都陷入了一片死寂。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以及一种金属被烧红后特有的焦糊味。
篝火，依旧在噼里啪啦地燃烧着。
但篝火之外，方圆百步，已然化作了一片修罗地狱。
武松呆呆地站在原地，他那双蒲扇般的大手，还紧紧地握着他的铁拳，可手臂，却在微微地颤抖。
他引以为傲的、足以开碑裂石的力量，在刚才那场堪称“屠杀”的战斗中，没有丝毫用武之地。
他甚至，连敌人的影子，都还没看清。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像潮水一般，将他淹没。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杀人，可以如此“简单”。
不需要高超的武艺，不需要过人的勇力，只需要……一架冰冷的机器。
这，彻底颠覆了他对“战斗”的认知。
林冲的脸色，也同样苍白如纸。她手中的长枪，枪尖杵在地上，支撑着她那有些发软的身体。
作为一名枪术大师，她追求的，是“人枪合一”的境界，是武艺与精神的极致升华。
可眼前这架“孔雀”，却让她对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武道”，产生了怀疑。
当技巧和力量，在绝对的、压倒性的“科技”面前，变得不堪一击时，那所谓的“武道”，还有意义吗？
她的内心，第一次，产生了动摇。
而萧明，则是死死地盯着那架已经重新恢复了平静的“孔雀”，眼中，翻涌着惊涛骇浪。
他比武松和林冲，更能理解这架“怪物”的可怕之处。
这不仅仅是一架杀戮机器，它代表的，是一种全新的、足以改变整个时代战争格局的力量！
这个耶律乙辛，她到底是谁？
她是从哪里，弄来这种超越时代的东西？
她来西夏，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无数的疑问，像一团乱麻，在他的脑中，疯狂地滋长。
“咯咯咯……怎么样？我这‘孔雀开屏’的景致，还算不错吧？”
耶律乙辛娇笑着，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她缓步走到那架巨弩旁，伸出纤纤玉指，轻轻地，拂过弩身上一个还在冒着青烟的孔洞，眼神里，充满了满足和陶醉。
那神情，不像是在欣赏一架杀人的兵器，倒像是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她转过头，目光，落在了武松那张写满不甘和挫败的脸上，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嘲弄。
“这位壮士，现在，你还觉得，光靠你那双拳头，就能把西夏国搅个天翻地覆吗？”
“你……”
武松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因为，事实，就摆在眼前。
在刚才那种情况下，别说是他，就算是整个梁山泊的好汉一拥而上，恐怕，也只有被射成筛子的份。
“时代，早就变了。”
耶律乙辛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悠远和感慨。
“个人的武勇，在真正的战争机器面前，渺小得，就像一只随时可以被碾死的蚂蚁。”
她的话，像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了武松和林冲的心上。
萧明的心，也同样沉了下去。
他知道，这个女人说得对。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当火器时代来临时，曾经辉煌的冷兵器时代，注定要被无情地碾碎。
而这个耶律乙辛，似乎，就是那个企图将历史车轮，提前拨快几百年的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萧明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问道。
“我？”耶律乙辛笑了，笑得花枝乱颤，“我只是一个，喜欢看戏的生意人罢了。”
她走到萧明面前，伸出手指，轻轻勾起他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她的眼中，闪烁着危险而又迷人的光芒，红唇，几乎要贴到他的嘴唇上。
“而你，还有你身后的整个大宋，以及这西夏、辽国、金国……都是我棋盘上的棋子，是我剧本里的演员。”
她的声音，充满了致命的诱惑，和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疯狂。
“现在，好戏才刚刚开场。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说完，她松开手，转身，留给萧明一个摇曳生姿、却又无比危险的背影。
“把这里处理一下，天亮之前，我们必须离开这里。血腥味，会引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她的声音，又恢复了那种慵懒的语调，仿佛刚才那个口出狂言的疯子，只是众人的错觉。
萧明静静地站在原地，心，却久久无法平静。
他看着耶律乙辛的背影，又看了看那架如同史前巨兽般，匍匐在黑暗中的“孔雀”，第一次，对这次西夏之行，产生了一丝发自内心的……恐惧。
他感觉自己，仿佛一脚踏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而漩涡的中心，就是这个神秘莫测、亦正亦邪的女人。
与她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可现在，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他苦笑一声，弯下腰，开始检查那些“地行者”的尸体。
正如耶律乙辛所说，天亮之前，他们必须离开这里。
然而，就在他的手指，触碰到一具尸体的面具时，那具本该已经死透了的“尸体”，眼中，却骤然闪过一丝诡异的红光！
他的身体，如同被吹了气的皮球一般，瞬间膨胀了起来！
“不好！快退！”
萧明脸色大变，他想也不想，一把抱住身边正在发呆的林冲，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远处，扑了出去！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骤然响起！
那具“尸体”，竟然……自爆了！
强大的气浪，夹杂着腥臭的血肉和碎骨，朝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