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石屋内油灯如豆。
凌薇指腹摩挲着那枚冰凉的非金非铁令牌,鸟形图腾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愈发诡异,仿佛欲破牌而出。
其材质、工艺绝非寻常山寨匪类所能拥有,与那晚死士的飞鸟刺青风格一致,几乎可以确定属于同一神秘组织。
“凤凰于……”凌薇再次默念这残缺的暗号。
若结合令牌上的鸟形,“凤凰”很可能指代这个组织,或是组织内的某个重要人物、计划。
或许暗示着某种行动指令或状态?这组织与隐鳞谷是何关系?是敌是友?司徒先生知晓多少?
她将令牌小心藏于身上最隐秘之处。
这枚令牌,既是烫手山芋,也可能是一把钥匙,一把揭开隐鳞谷乃至更广阔棋局的钥匙。
在弄清其真正含义和所属势力前,绝不能暴露。
次日,凌薇剿匪成功的余波仍在谷内荡漾。
她客卿长老的地位因这场大胜而稳固了许多,原本一些观望甚至轻视的目光变成了敬畏与好奇。
分配物资时,秦队长那边虽依旧拖拉,却也不敢再明目张胆地克扣。
然而,新的挑战接踵而至。
那位名为吴昊的监军,在任务结束后并未离开凌薇的小队,反而以“协助凌长老整训队伍,熟悉谷内规程”为由,留了下来。
此人约莫三十年纪,面容普通,沉默寡言,但一双眼睛却异常锐利,行事沉稳干练,显然是司徒先生或季先生麾下的得力干将,其监视意味不言而喻。
吴昊并不干涉凌薇的日常指挥,大多时间只是静静观察,记录着什么。
但他偶尔提出的问题,却往往切中要害,比如询问剿匪战中某些细节的决策依据,或是旁敲侧击地打听凌薇对谷内某些人事的看法。
凌薇应对得滴水不漏,既不过分显露才智,也不显得平庸无能,始终保持着一个“有能力但懂得分寸”的形象。
她知道,吴昊是司徒先生派来评估她忠诚度和可控性的重要棋子。
这日,吴昊看似随意地与凌薇聊起黑风隘之战。
“凌长老用兵如神,以五十破百,且生擒大半,实乃经典。不知长老是如何寻到那山寨防御薄弱之处,又是如何一举突入的?据我所知,黑风隘正面险峻,侧面亦是悬崖峭壁。”
吴昊语气平淡,仿佛只是探讨战术。
凌薇心中微凛。
她早已准备好说辞,从容答道:“吴兄过奖。说来惭愧,并非我找到了什么奇径。而是利用了那坐山彪新得美色、疏于防范之机。我命斥候日夜监视,发现其后山有一条采药人遗弃的小道,虽陡峭却可攀爬。趁其夜宴狂欢、哨卡松懈之际,由石头带队精锐攀援而上,直捣黄龙,里应外合,故而奏效。”
这番说辞半真半假,后山小道确实存在且被利用,但关键突破口在于内部离间和坐山彪与外部势力的联系,这些被她刻意隐去。
吴昊点了点头,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但眼神深处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探究:“原来如此。凌长老观察入微,善于把握时机。不过,那坐山彪盘踞多年,劫掠甚丰,其密室之中,可曾发现什么特别之物?比如……往来书信,或是异常信物?”
来了!果然问到关键点了!
凌薇面色不变,甚至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遗憾:“倒是搜刮了些金银细软,已悉数上缴。至于书信信物……许是那匪首粗鄙不文,或是撤离时销毁了,并未见什么特别之物。怎么,吴兄觉得此事另有蹊跷?”
她反而将问题抛了回去。
吴昊深深看了凌薇一眼,见她神情自然,不似作伪,便摇了摇头:“只是随口一问。毕竟此等悍匪,能与外界勾结,或许会留下些线索。既然没有,那便罢了。”
话题就此揭过,但凌薇心中警铃更甚。
吴昊特意问及信物,说明司徒先生一方对黑风寨背后的势力并非一无所知,甚至可能也在追查。
令牌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接下来的几天,凌薇一边整训队伍,将原石泉营残部与新补充的谷丁打散重整,初步建立起更有效的指挥体系;一边利用客卿长老的身份,有限度地接触谷内一些不涉及核心机密的文书档案,试图从中寻找关于鸟形图腾或“凤凰”相关的蛛丝马迹,但一无所获。
隐鳞谷的档案管理看似粗疏,实则关键部分被保管得极其严密。
期间,秦队长那边的刁难转为更隐晦的方式,如在联合巡逻任务中故意安排危险路线,或是在物资调配时以次充好。
凌薇均以沉稳手段一一化解,不与之正面冲突,但也绝不退让,逐渐在基层守卫中积累起一定的威信。
石头凭借其无可匹敌的勇武和单纯直率的性格,竟也意外地获得了一些年轻谷丁的敬畏和好感。
谷内的气氛在平静表面下愈发微妙。
司徒先生深居简出,季先生依旧忙碌,但凌薇能感觉到,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正在积聚。
偶尔能看到一些生面孔在季先生的引领下进入谷地深处,行动低调神秘。
这一日,凌薇被司徒先生召见。
并非议事,而是私下品茶。
茶香袅袅中,司徒先生看似闲谈,却再次问及凌薇对天下大势的看法,以及对“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的理解。
言语间,暗示性极强,似乎是在为某个重大决策做铺垫,或者说,是在对凌薇进行最后的思想试探。
凌薇依旧秉持“抗击蛮虏、保境安民”的基本立场,但在表述上更加圆融,显示出对“强大力量”和“有效手段”的必要性的认可,以满足司徒先生可能存在的“雄主”心态。
司徒先生听罢,未置可否,只是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凌长老非常人,当知非常之时,需行非常之选。机会,往往稍纵即逝。”
离开司徒居所,凌薇心情沉重。
司徒先生的话,几乎明示将有大事发生,而且会逼她做出选择。
结合之前蒙面女子的警告、神秘令牌的出现、以及谷内暗涌的紧张气氛,她判断,隐鳞谷酝酿的“大业”即将浮出水面,而自己,已被卷入了风暴中心。
她必须尽快弄清令牌的来历和那句遗言的含义,这可能是她破局的关键。
回到住处,她发现吴昊不在。
机会难得,她立刻唤来侯三,低声吩咐:“想办法,在不引起注意的情况下,查探一下谷内最近是否有关于‘鸟’、‘凤凰’之类的特殊传言,或者有没有人见过类似的图腾。”
她不敢直接描述令牌形状,只能旁敲侧击。
侯三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