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3
漏瑚以火山为象征的特级咒灵。
在遇到两面宿傩之前,他以为自己是世间最强大的咒灵。
漏瑚猛地跺脚,地面瞬间裂开狰狞的缝隙,数座迷你火山破土而出,灼热的岩浆如毒蛇般射向宿傩,空气中的温度骤然攀升至足以熔化钢铁的程度。
但宿傩只是随意挥臂,无形的斩击便将岩浆尽数劈散,飞溅的火雨在他周身半尺外便被咒力屏障弹开。
“拿出真本事来,否则这游戏太无聊了。”
宿傩的嘲讽如针般刺中漏瑚的自尊,特级咒灵不再保留,全身咒力轰然爆发,领域展开的咒纹在地面飞速蔓延——
“盖棺铁围山!”
这是漏瑚的生得领域,足以让普通术师瞬间化为灰烬!
领域之内,火山群疯狂喷发,浓稠的火焰形成牢笼,试图将宿傩困死在这片人造炼狱之中。
然而回应他的,是更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宿傩周身浮现出堆满牛头骨的佛龛虚影,没有封闭结界的领域却以半径两百米的范围瞬间覆盖了漏瑚的领域——
诅咒之王的生得领域。
“伏魔御厨子”。
违反常理的开放性领域中,两种斩击交替肆虐。“解”的连续斩击将喷发的火山尽数切碎,“捌”的致命攻击则精准锁定了漏瑚的核心,无视咒力防御直扑而来。
漏瑚拼尽全力催动咒术,整座街道在陨石般的火焰冲击下化为齑粉!
烟尘弥漫中他冲向宿傩,想以近身战博取一丝生机。
宿傩笑了。
他凝聚出与漏瑚同源的烈焰。
当诅咒之王的火焰撞上大地之炎时,漏瑚才惊觉两者间的天壤之别——他的咒力在对方手中竟如此脆弱。
火焰散去时,漏瑚仿佛能闻到自己的死亡气息。
可是在自己的死亡到来之前,树木烧灼的灰烬率先拂面而来。
特级咒灵的身躯化作参天巨树,将漏瑚包裹在内。
“花御?”他喃喃地说出这个名字,伸手触摸碳化的巨树,“花御——你不该在这里——”
那个温柔的声音回应他:“我们是朋友啊。”
花御从来没想过成就什么大业,这世界谁来主宰,与他无关。
他所在乎的,只有他的朋友。
哪怕烈火焚身,他也想拼尽全力保护他的朋友。
可是这保护只有一瞬间——
“不自量力。”
更加崩裂的火焰将巨树打散,再次击穿漏瑚的躯体。
宿傩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罕见地给出肯定评价:“你是个很强的敌人。”
这句认可传入耳中,漏瑚的意识开始模糊,躯体已濒临崩解。
他从未后悔为咒灵的未来而战,可是——
没有可是了。
随着最后一缕咒力消散,特级咒灵漏瑚,彻底陨落。
涉谷的废墟上,宿傩收起术式,手臂上的火焰缓缓熄灭,赢得一场还算快意的战斗,只留下满地黄沙与未散的灼热气息。
这是诅咒之王的绝对霸权——
如果百川千夜没有出现的话。
不知何时,那个熟悉的身影已经站在战场边缘,仰望巨树的残枝,任由焚烧的粉屑沾染她的满身。
她一步一步迎着火光,迎着风,单膝跪在地上,抚摸巨树的残片。
“为了朋友。”宿傩听见她对巨树低语,“你永远都是这样……你从来没有改变过。”
她的泪水无声坠落,砸中飘散的烟尘:“变的那个人,是我。”
烈火焚烧,巨树已然倒塌。
一如千年之前的鹿儿山,然而再也没有那个等待见朋友最后一面的灵魂。
风停了,火焰也在熄灭。
她所想要强留的,只剩下齑粉。跨越千年的时光,从一无所有,到一无所有。
22:39
两面宿傩站在烈火焚烧的战场,后知后觉自己好像闯了祸。
白发少年默默地出现在他身后,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千年未见的仆从。
里梅清晰地领会了宿傩大人的意思,作出肯定答复:“那个叫做花御的咒灵,确实是羂索为鹿王制造的转世。”
这不能怪我,宿傩心想,是花御自己找死。
就算要追究责任,也应该怪羂索和漏瑚。
羂索狡猾,他是故意让花御替他做事。漏瑚愚蠢,竟然妄想赢过诅咒之王。
——这不能怪到我头上吧?
诅咒之王看了看已经化为灰烬的巨树,又看了看半跪在地的女人。
在他看来,巫女千夜一向暴躁易怒、尖酸刻薄、不识好歹、脆弱娇气。
——她会上来打我吗?
——我要反击还是要躲?
他在这种猜疑中度过了几分钟,却没等到她的任何行动。
她的眼睛如此空洞,仿佛除了巨树的灰烬,看不到任何事物。
无论是星辰的闪烁,霓虹的灯光,都在她的瞳孔留不下半点光泽。
漫天烟尘中,千夜脱下背包。
背包的容量不是很大,狱门疆占据了一大半。
所以她把狱门疆拿出来,随手放在一旁的地上,然后,用手拢起巨树灰烬,一捧一捧地放进背包。
直到再也装不下。
千夜拉上背包拉链,将背包放在怀里,以额头相贴。
她不再流眼泪了。
鹿王不喜欢她的眼泪,而花御不需要。
狱门疆眨了眨眼睛,没有任何动静。
两面宿傩烦躁起来,他问里梅:“她是在做什么?”
里梅:“……也许是在收拾对方的遗体。”
两个人又沉默了一会。
除了烦躁以外,宿傩此时多了一点心虚,他再问里梅:“现在怎么办?”
里梅:“……”他抬头看向宿傩大人,确认对方竟然是真的在询问他的意见,不得不斟酌着回答:“也许……先撤退?”
再留下去,他怕看到千夜小姐追杀宿傩大人,宿傩大人一边抵挡一边气急败坏的场景。
宿傩轻蔑地笑了一声。
“撤退?我不需要那种东西。”他说着闭上眼睛,身躯失去意识跌落在地。
他身上的咒纹也全部消失——
诅咒之王把身体重新还给了虎杖悠仁。
里梅:“……”
这一千年来,他从来没有动摇过对宿傩大人的忠诚。
此时此刻,却突然有点怀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