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祥宫的晨露还没干透,小厨房就飘来淡淡的桂花糕香气。永璋穿着宝蓝色小锦袍,踩着晨光跑进内殿时,金玉妍正坐在窗边铺宣纸,案头摆着一本翻旧的《唐诗选》,书页上“将进酒”三个字被用朱笔圈了出来。
“嘉娘娘!我来啦!”永璋扑到桌前,小脸上满是雀跃,手里还攥着个小小的木质玩具酒杯——那是昨日金玉妍让小太监特意做的,打磨得光滑圆润,正好适合他小小的手掌拿捏。
“慢点跑,小心摔着。”金玉妍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把玩具酒杯递给他,“今日咱们先把诗背一遍,要是背得流利,就教你新的手势,好不好?”
永璋重重点头,挺直小身板,朗朗开口:“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小家伙记性是真的好,不过两三日,整首诗就背得滚瓜烂熟,连“岑夫子,丹丘生”这样拗口的名字,都咬字清晰,只是语气还带着孩童的软糯,少了几分诗里的豪迈。
金玉妍等他背完,笑着鼓掌:“背得真好!不过咱们要再加点气势,比如读到‘天生我材必有用’时,要抬手挺胸,像这样——”她站起身,抬手时故意放慢动作,掌心朝上,眼神坚定地看向远方,“要让别人看出你的自信,觉得你就是诗里说的‘有用之才’。”
永璋跟着学,小胳膊举得高高的,胸脯挺得像小鸽子,只是眼神还不太会拿捏,直愣愣地盯着房顶,逗得金玉妍忍不住笑:“眼神要看向前方,就当前方站着太后和皇上,你要让他们知道,永璋是最棒的!”
小家伙似懂非懂地点头,又练了三遍,眼神终于有了些模样。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金玉妍一句一句地教,从“会须一饮三百杯”时举杯邀饮的洒脱,到“五花马,千金裘”时挥手掷物的豪迈,每个动作都拆解开来,手把手地纠正他的手势角度、力度,连抬手的高度都要精准到与肩齐平。
永璋学得格外认真,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也不肯歇,练到“与尔同销万古愁”时,小家伙激动得把玩具酒杯举过头顶,小脸涨得通红,那股子少年意气,倒真有几分诗里的豪情。
“歇会儿吧,吃块桂花糕补补力气。”澜翠端着点心过来,笑着把糕点递到永璋手里,“小阿哥真是厉害,比宫里那些背书的阿哥们都用心。”
永璋咬着桂花糕,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金玉妍:“嘉娘娘,我要是在太后生辰宴上表现好,皇阿玛会不会夸我?会不会给我新的笔墨纸砚?”
“当然会!”金玉妍刮了刮他的小鼻子,“太后和皇上最喜欢用功的孩子,你要是表现出色,不仅能得到夸奖,说不定还能得到太后赏的玉佩呢!”
正说着,殿外传来宫女的通报:“娘娘,纯妃娘娘来了。”
纯妃走进来,一眼就看见永璋手里的玩具酒杯,还有案头摊开的《唐诗选》,笑着问:“这是练到哪一句了?永璋有没有偷懒?”
“母妃!我没有偷懒!”永璋立刻放下糕点,跑到纯妃面前,把整首诗背了一遍,还配上新学的手势,虽然动作还有些生涩,却比昨日流畅了不少。
纯妃看得眼睛都亮了,拉着金玉妍的手连连道谢:“妹妹,真是多亏了你。你看永璋现在多有精神,要是没有你,他哪有机会在太后跟前露脸啊!”
“姐姐客气了,永璋本就聪慧,我只是略加引导罢了。”金玉妍递过一杯热茶,状似无意地问,“对了姐姐,太后生辰宴,皇后娘娘定会让永琏小阿哥献艺吧?不知永琏准备了什么节目?”
纯妃接过茶杯的手顿了顿,脸色微微一沉,声音压低了些:“还能是什么?听说皇后娘娘特意从宫外请了乐师,教永琏弹琵琶呢。你说永琏才五岁,哪里会弹什么琵琶?不过是抱着琵琶摆个样子,手指在弦上瞎拨几下,博皇上和太后的欢心罢了。”
金玉妍心中冷笑——皇后这是为了让永琏出风头,连“弄虚作假”都用上了。面上却不动声色,语气带着几分担忧:“皇后娘娘也是一片苦心,想让永琏在众人面前露脸。只是永琏年纪太小,琵琶弦又细又紧,若是到时候手指滑了,或是忘了动作,出了差错,反而不好看,说不定还会惹太后不快。”
“可不是嘛!”纯妃连连点头,语气带着几分无奈,“我就怕到时候永琏出岔子,皇后娘娘又要迁怒旁人,说我们这些有阿哥公主的故意给永琏使绊子。”
金玉妍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姐姐别担心,咱们把自己的事做好就行。永璋只要发挥稳定,定能让太后和皇上满意。”
接下来的几日,启祥宫天天都能听见永璋朗朗的背书声。金玉妍不仅教他语气和手势,还让澜翠扮演太后,小太监扮演皇上和其他嫔妃,模拟生辰宴的场景,让永璋站在殿中表演,提前适应众人注视的氛围。
刚开始永璋还有些紧张,背到“会须一饮三百杯”时,玩具酒杯都差点掉在地上。金玉妍没有责备他,反而笑着说:“别紧张,就当下面都是你喜欢的小松鼠、小兔子,你是在给他们讲故事呢。”
多练了几遍,永璋渐渐放松下来,不仅背得流利,手势也越来越自然,甚至能根据诗句的情绪调整语气——读到“朝如青丝暮成雪”时,会故意放轻声音,带着几分惋惜;读到“莫使金樽空对月”时,又变得明快起来,像在与人劝酒。
纯妃每日都来探望,看着儿子一天比一天进步,脸上的焦虑渐渐散去,对金玉妍也愈发感激,时常让小厨房做些金玉妍爱吃的莲子羹、山药糕送来,两人的关系也比往日更亲近了些。
眼瞅着离太后生辰宴越来越近,宫里到处都透着热闹——各宫嫔妃忙着准备贺礼,有的绣寿屏,有的画寿桃,还有的特意从宫外寻来稀有的古玩;御膳房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大师傅们围着菜谱讨论,又是烤全羊又是炖燕窝,连点心都要做成寿桃、蝙蝠的形状,图个吉利。
金玉妍也没闲着,每日除了教永璋排练,还抽出时间绣贺礼——一幅《百寿图》。她特意选了大红的缎面,用金线、银线搭配五彩丝线,绣出一百个形态各异的“寿”字,有的像仙鹤,有的像祥云,还有的嵌着小小的莲花纹样,针法细腻,每一个字都花费了不少心思。
澜翠看着摊开的《百寿图》,忍不住赞叹:“娘娘,您的手艺真是绝了!这百个‘寿’字,每个都不一样,比御膳房做的点心还精致,太后见了肯定喜欢!”
金玉妍放下绣花针,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笑着道:“希望如此吧。太后对我恩重如山,上次高曦月的事,还有李朝使者的事,都是太后和皇上护着我。我没什么贵重的东西能送给太后,只能亲手绣幅《百寿图》,聊表心意。”
正说着,殿外突然传来小太监的通报:“娘娘,李玉公公来了,说皇上有旨,让您即刻去养心殿一趟。”
金玉妍心中咯噔一下——皇上这个时候传她去养心殿,难道是李朝那边又出了什么事?她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襟,对澜翠道:“你看好永璋,我去去就回。”
跟着李总管走进养心殿时,金玉妍的心还悬着。只见弘历正坐在龙椅上,眉头微蹙,案头放着一份奏折,神色严肃,连她进来都没立刻抬头。
“臣妾参见皇上。”金玉妍屈膝行礼,声音放得轻柔。
弘历这才抬眼,示意她起身,把案头的奏折递了过来:“你看看吧,这是李朝使者今早递上来的,你自己瞧瞧他们写了些什么。”
金玉妍接过奏折,快速浏览了一遍,越看越气——李朝使者竟然在奏折里说,听闻她在大清后宫“受了委屈”,不仅没有得到应有的尊荣,还被其他嫔妃排挤,让皇上“多加关照”,甚至还说李朝愿意送一批珍宝来,给她“补身子”,让她“不忘母族恩情”。
这哪里是关心,分明是明着挑拨她和皇上的关系!要是皇上信了这话,定会以为她在宫中过得不好,甚至会怀疑她暗中与李朝勾结,用“受委屈”当借口,让母族送珍宝来拉拢人心!
金玉妍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将奏折放在桌上,再次屈膝行礼,语气坚定:“皇上,臣妾在宫中过得很好,有皇上的宠爱,太后的庇护,还有皇后娘娘的照拂,从未受过半点委屈。李朝使者这般说,定是别有用心,想挑拨臣妾与皇上的关系,甚至想借‘关照’之名,干涉大清后宫之事,还请皇上明察!”
弘历看着她眼底的恳切,轻轻点了点头:“朕知道你是无辜的。这李朝使者太过放肆,先是纠缠通商之事,如今又敢插手后宫,真当朕不敢动他们?”
他顿了顿,语气冷了几分:“朕已经下旨,让他们三日内离京,往后没有朕的旨意,不准再踏入大清境内半步。他们带来的那些所谓‘珍宝’,也一并退回去,告诉他们,大清不缺这点东西,更不需要他们‘关照’朕的嫔妃!”
金玉妍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连忙叩首:“谢皇上明察!臣妾定当更加用心地侍奉皇上,安心养胎,绝不辜负皇上的信任!”
“起来吧,地上凉。”弘历伸手扶她,又叮嘱道,“太后生辰宴快到了,你近日教永璋排练也辛苦了,别累着自己。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李玉说,朕都给你安排。”
从养心殿出来,金玉妍只觉得浑身轻快。秋风吹过廊下的铜铃,叮当作响,像是在为她庆贺。她抬头看向远处的宫墙,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李朝使者的麻烦终于解决了。
回到启祥宫时,永璋正拿着玩具酒杯,对着澜翠表演《将进酒》,小家伙眼神坚定,手势豪迈,连“与尔同销万古愁”的尾音,都带着几分洒脱。金玉妍站在殿门口看着,心中满是欣慰——这孩子,定能在生辰宴上大放异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