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情谷谷主眸色一厉，只吐出一个字：“好！”
话音尚未落地，她已纵身而起，身形如惊鸿掠过长空，手中长剑带着破空的锐啸，直刺清风面门。
剑势凌厉，却在那决绝之中，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清风飞身相迎，两人身影在风中疾速靠近，彼此的脸庞愈发清晰。
望着女子逐渐分明的容颜，清风手中的剑不知何时已悄然不见。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已隐去，天地间只剩下眼前这抹红衣身影。
他看见了她玉颜上未干的淡淡泪痕，看见了她明眸如秋水的眼底清晰映出的自己的模样。
女子看清男人平静无情的表情，只觉肝肠寸断，心像是被生生撕裂成两半，手中的剑再也握不住，“哐当”一声坠落在地。
两人皆因先前的冲力向前疾奔，清风纵有万般悔意涌上心头，也已来不及收住身形！
女人的眼眸里只剩一片死寂，只愿死在对方剑下。
两人相撞。
待女人回过神来，只觉玉背已轻轻贴上一片温热的胸膛，腰间不知何时已被男人稳稳圈住。山风拂过，卷起她的衣袂与他的道袍边角，缠缠绕绕。
女人一个肘拳猛地向后击出，怒声斥道：“你想干嘛？！”
可肘拳刚出，手臂便被清风的臂膀稳稳夹住，动弹不得。
清风的声音轻得像风拂花瓣：“乱花迷人眼，我已找不到出谷的路，烦请小姑带我出谷。”
女人咬着牙，恨恨道：“你最好去死。”
她再出一肘，另一条手臂却也被牢牢钳住，这下竟连半分都动不了了。
只觉男人温热的呼吸，一缕缕拂在她的颈侧，吹得发根微微发痒。
她想缩起脖子，想用力往后撞开他，可不知怎的，浑身竟像被抽走了力气，连指尖都懒得动一下。
周遭是漫山遍野的绝情花，粉白的花瓣在春风里轻轻摇曳。迎面吹来的风，也似染上了几分缱绻，温柔得像淌过心尖的秋水。
她忽然觉得浑身燥热，咬着嘴唇，语气里带着几分慌乱的恨气道：“你……你究竟放不放开我的手？”
清风道：“不放。”
女人又气又急：“你这下流胚，你这无赖，你再不放，我就要叫了！”
话虽如此，那声音却软绵得很，连她自己听着，都觉得没什么威慑力，反倒像带着几分说不清的娇嗔。
这又是为了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
清风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动摇的笃定：“小姑想叫便叫吧，反正我已决计不会再放手。”
女人心头一紧，呼吸都乱了几分，颤声问道：“你……你……你想干什么？”
清风道：“什么都不想。”
他的呼吸也仿佛春风般温柔，缓缓续道：“春意盎然，花开正艳，一个满心寂寞的人，忽然遇着了小姑，又还能再想什么？”
女人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喉间像堵了团棉花，想开口反驳，又怕声音泄露了心底的颤抖。
清风忽又道：“你的心在跳。”
女人用力咬着嘴唇，强作镇定道：“心不跳，岂非是个死人了？”
清风道：“但你的心却跳得特别快。”
她喉头微动，那句反驳的话到了嘴边，却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颤：“我……”
山风穿过花海，卷起绝情花的芬芳，也卷走了她未尽的言语。
花瓣边缘的锯齿似也收起了锋芒，只剩下粉白的温柔，缠上两人相抵的衣角。
清风道：“小姑其实你用不着说出来，我也明白你的心意。”
“如果你不喜欢我，就不会守在绝情谷不愿出嫁，更不会被我轻易抱住。”
“我……我该怎么做？”
“你只要用力向后扬，我便会摔在地上，自然会松开你。”
女人冷哼一声：“你倒是提醒了我。”
说罢，她当真向后扬身。清风果然应声摔倒，可她自己也跟着跌了下去，依旧稳稳地落在他怀里。
清风轻轻叹了口气：“只可惜我忘了提醒你另一件事——若是怀里抱着个美人，纵使背后是刀山，我也绝不会松手。”
女人咬着牙，脸颊却悄悄泛起红晕，嘴里骂着：“你真是个下流胚，彻头彻尾的大无赖……”
女人忽然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说不清的怅惘：“你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清风道：“我本不是为你而来，可见到你后，世间万事便都成了次要，什么也不想管了。”
绝情谷谷主眉峰一蹙，语气陡然带了几分尖锐：“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莫不是跟其他女人厮混过？这话……怕也对别的女人说过吧？”
清风坦然道：“我若是这般轻薄，此刻怕早已被人捅成马蜂窝了。”
女人又咬着嘴唇，眼神却软了几分：“你以为我就不会捅你？”
清风望着她，目光温和而笃定：“你不会的。”
女人气道：“你放开手试试！看我会不会！”
她猛地扭转身，扬起手便要掴下去。那手扬得极高，可落下去时，却轻得像一片羽毛拂过他的脸颊。
清风自始至终没有闪避，只是静静地坐在地上，目光沉沉地凝视着她，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模样，牢牢刻进心里。
山风掠过花海，卷起细碎的花瓣，落在两人肩头，无声无息。
清风望着眼前这位从小照料自己的小姑，记忆忽然翻涌如潮——武当山下，那个十四岁的清瘦少女，正泪眼婆娑地望着五岁的自己，眸中满是不舍与牵挂。
这些年在山上，他总在琢磨：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是无敌于天下的武功？富可敌国的财宝？还是响彻云霄的名声、翻覆风云的权力？
世间人似乎都在追名逐利，他曾以为自己也该循着这条路走。可无数个夜里，总有一张女人的脸庞在梦中反复浮现，清晰得仿佛就在眼前，任他如何想忘，都挥之不去。
对她的这份感情，他始终不敢相信，更不愿承认。以至于当年下山后，他刻意避开了所有可能与她重逢的路，从未主动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