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褪色的速度极快，天空从暗红转为灰白。
但荒原深处的阴影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如活物般蠕动起来。
“不对劲，那东西没死！”
柳凡抱着昏迷的妙妙，混沌感知疯狂预警。
月璃立刻挡在柳凡身前，手中凝聚出一轮银月弯刃：“是镜魔的本体，刚才被轮回之力击碎的只是它一道分魂。”
话音未落，阴影中响起尖锐的笑声。
“猜对了。”
那声音层层叠叠，像是无数人在同时说话。
“本座苦守血月荒原三百年，就等轮回重开这一刻，月神族魂魄入轮回时散逸的轮回本源，这才是真正的大补之物！”
阴影炸开，一尊高达百丈的怪物踏出。
它通体由无数镜面碎片拼接而成，每一块碎片都映照着一张扭曲的面孔。
头颅位置是一面巨大的铜镜，镜面中浮现的正是之前镜魔那张诡异的脸。
怪物六条手臂各握着一件兵器：刀、剑、枪、戟、锤、幡，每一件都散发着不弱于渡劫期的凶煞之气。
“大乘中期！”
小白低吼一声，白虎真身再度膨胀到二十丈。
“这鬼东西吞噬了多少强者残魂才修炼到这地步？！”
小黑龙尾一摆，黑色雷电在周身炸开：“管它吞噬多少，今天让它全吐出来！”
镜魔六只兵器齐挥，六道攻击撕裂空间，从不同方向轰向祭坛。
每一击都锁定了祭坛上的关键人物：两道斩向柳凡，两道斩向月璃，一道轰向小白，一道砸向小黑。
“分头应对！护好她！”柳凡将妙妙交给身后的星衍真人。
话音未落，他已迎着两道攻击冲去。
镇渊剑出鞘的瞬间，混沌剑气如潮水般涌出，在身前化作一道灰蒙蒙的剑幕。
“混沌…归墟剑域！”
剑域展开，方圆百丈空间内的灵气和怨气，甚至连法则都开始被混沌之力分解吞噬。
镜魔斩来的两道攻击撞入剑域，如同泥牛入海，连个浪花都没掀起就被彻底分解。
但柳凡也闷哼一声，他胸口源核印记疯狂跳动，刚才吞噬攻击时，那股掠夺意志又趁机反扑，试图控制他的心神。
“主人！”
柳影从阴影中杀出，短剑直刺镜魔背后一块镜面。
但剑尖触及镜面的瞬间，镜面突然扭曲，柳影整个人被一股巨力反震回来，半空中喷出一口鲜血。
“镜面反伤！”
赤阳真人脸色一变，火镜射出一道赤炎，却在触及另一块镜面时被原路反弹回来，差点烧到自己。
月璃那边情况稍好，她手中银月弯刃化作九道月轮，如流星般斩向镜魔。
镜魔两面镜子同时亮起，将两道月轮反弹，但剩余七道结结实实斩在它身上，镜面碎片炸开一大片。
“哼，月神族的月光之力确实克制本座的镜反神通，但你还能斩出几轮？”
镜魔冷笑，破碎的镜面迅速再生。
月璃咬牙，她刚苏醒不久，又损耗精血引导族人轮回，此刻已是强弩之末。
刚才那九轮齐发几乎耗尽了她仅存的力量。
小白和小黑联手攻上，白虎煞气与黑龙雷电交织，化作一道金黑相间的风暴卷向镜魔。
镜魔三条手臂同时挥动兵器抵挡，另外三条手臂却突然变长，如毒蛇般绕过风暴，直取小白和小黑的要害。
“小心！”
柳凡剑域扩张，强行将三条手臂纳入剑域范围。
混沌之力疯狂分解，三条手臂表面的镜面寸寸碎裂，露出里面漆黑如墨的骨骼。
镜魔吃痛，收回手臂：“混沌大道……果然麻烦。”
它突然将六件兵器同时插进自己胸口。
镜面身躯开始疯狂旋转，无数碎片飞射而出，每一片碎片都在空中化作一面小镜子，镜子中映照出众人的倒影。
“万镜…噬魂！”
所有小镜子同时亮起，镜子中的倒影开始扭曲挣扎，仿佛要从镜中挣脱。
而柳凡等人立刻感到神魂剧痛，仿佛自己的魂魄正在被强行抽离！
“这是神魂攻击！”星衍真人大吼，“封闭识海！不要看那些镜子！”
但已经晚了。
赤阳真人修为稍弱，只是看了一眼镜子中自己的倒影，就惨叫着跪倒在地，七窍开始渗出黑血。
南宫明轩和南宫清雪更是不堪，两人抱着头在地上翻滚，玉佩的光芒急速黯淡。
柳凡眼中混沌光芒暴涨：“在我面前玩神魂攻击？”
他单手结印，身后至尊法相再度浮现。
法相双目睁开，左眼演化，右眼寂灭。
两道目光扫过天空中的万千镜面，那些镜子如同被投入沸水的冰块般迅速融化消散。
镜魔胸口的大镜子出现一道裂痕。
“至尊法相……你到底是什么人？”镜魔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惊恐。
“杀你的人。”
柳凡一步踏出，身形出现在镜魔头顶，镇渊剑带着开天辟地之势斩落。
镜魔六条手臂同时上举，六件兵器交叉格挡。
“铛……！”
金铁交鸣声响彻荒原，镜魔脚下的地面轰然塌陷，但它居然挡住了这一剑。
只是六件兵器全部出现裂痕，两条手臂更是被震得寸寸碎裂。
“还没完。”
柳凡左手虚握，掌心弑天枪尖印记亮起猩红光芒。
一柄残缺的血色枪影在手中凝聚，枪尖处一点黑芒吞吐，仿佛能刺穿世间一切防御。
“弑天…破界！”
血色枪影脱手，速度不快，却带着一种无法闪避无法抵挡的意志。
镜魔疯狂催动镜面神通想要反弹，但枪影触及镜面的瞬间，镜面如同纸糊般被刺穿。
“噗嗤。”
枪影从镜魔胸口的大镜子刺入，从背后穿出。
镜魔僵在原地，镜面中的面孔扭曲成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不可能……本座大乘中期……怎么会被……”
“境界不代表一切。”
柳凡落地，气息有些紊乱。
连续动用混沌剑域和弑天枪影，又压制源核反噬，他的消耗也极大。
“你吞噬太多残魂，力量驳杂不堪，看似境界高，实则根基虚浮。在我眼中，破绽百出。”
镜魔低头看着胸口的窟窿，突然狂笑起来：“好好好！没想到本座苦修三百年，居然栽在一个合体期的小辈手里！但你以为这就结束了？”
它剩余的四条手臂突然炸开，化作无数镜面碎片，每一片都射向祭坛上的众人！
“小心！”
柳凡剑域再开，却只挡住了七成碎片，剩余三成如暴雨般落下。
月璃咬牙撑起最后的力量，银月光罩护住妙妙和星衍真人。
小白小黑各自护住一边，赤阳真人、柳影、南宫兄妹只能拼命抵挡。
但镜面碎片实在太多太密。
“嗤嗤嗤……”
赤阳真人左肩被一片碎片穿透，碎片入体后立刻化作黑气侵蚀经脉。
柳影腹部中了两片，动作顿时迟缓。
南宫明轩右腿被削断，惨叫着倒地。
南宫清雪胸前玉佩爆发出最后的光芒，挡住了要害，但双臂还是被割出数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唯一没受伤的只有被重点保护的妙妙、星衍，以及实力最强的小白小黑。
镜魔的身躯开始崩解，但它最后的声音在空中回荡：“本座虽死……但你们也别想活着离开……血月荒原真正的主人……已经醒了……”
话音落下，镜魔彻底化作漫天镜粉。
荒原突然陷入死寂。
但柳凡心头的不安却达到了顶点，他猛地看向荒原最深处。
那里，大地开始震动，一道裂缝从地平线处蔓延开来，裂缝中涌出的是比怨气更加深邃、更加古老的黑暗气息。
“走！所有人，立刻离开荒原！”柳凡毫不犹豫。
“可是主人，南宫兄妹的伤……”柳影捂着腹部，脸色惨白。
“我来带他们。”
月璃咬牙站起，银月之力卷住重伤的四人：“但我撑不了多久了……”
“往陨星带方向撤！”
柳凡背起妙妙，混沌之力全开，率先冲向荒原外围。
众人强撑伤势跟上。
但刚冲出不到十里，前方的地面突然炸开。
一只覆盖着黑色鳞片的巨爪从地下探出，一爪拍向队伍最前方的柳凡！
柳凡急停，镇渊剑横挡。
“铛……！”
巨爪拍在剑身上，柳凡连人带剑被拍飞百丈，落地时喉头一甜，一口血喷了出来。
“主人！”
小白小黑同时扑上，煞气雷电轰向巨爪。
巨爪随意一挥，两只神兽如遭重击，倒飞回来砸进地面。
裂缝扩大，一头比镜魔还要庞大数倍的怪物从地底爬出。
它形似巨蜥，却长着九颗头颅。
每颗头颅都不一样，有的像龙，有的像蟒，有的干脆就是一颗巨大的眼球。
身躯长达千丈，浑身覆盖着能吸收光线的黑鳞。
最可怕的是它散发出的气息，已经超越了月璃全盛时期，达到了大乘后期的恐怖层次！
“九首……冥蜥……”月璃声音发颤。
“上古时期被月神族镇压在荒原之下的域外天魔战兽……它居然还活着……”
九首冥蜥十八只眼睛同时盯住众人，中间那颗龙头开口，声音如万雷轰鸣。
“月神族的小丫头……还有混沌气息的小子……本座被镇压三万年……今日脱困，正好拿你们打牙祭！”
它九张巨口同时张开，九道不同颜色的光柱喷涌而出。
每一道光柱都蕴含着一种截然不同的毁灭之力，火焰、寒冰、剧毒、腐蚀、雷霆、诅咒、衰老、混乱、湮灭。
九道攻击覆盖了整片天空，根本无处可躲！
“结阵！”
柳凡暴喝，混沌之力疯狂注入周天星辰大阵残余的阵基中。
小白小黑、月璃、星衍、赤阳、柳影，所有人将残余力量全部注入。
一座摇摇欲坠的星光护罩勉强撑起。
九道光柱轰在护罩上。
护罩只撑了三息就轰然炸碎，众人齐齐吐血倒飞，修为最弱的南宫兄妹当场昏迷，生死不知。
柳凡半跪在地，镇渊剑插入地面才稳住身形。
他看着步步逼近的九首冥蜥，又看看身边重伤的伙伴和昏迷的妙妙，眼中第一次涌起绝望。
大乘后期……这差距太大了。
就算他动用全部底牌，甚至不惜让源核反噬彻底爆发，也最多能伤到对方，根本不可能将其击杀。
难道今天真要死在这里？
就在这时，妙妙的手指动了一下。
她缓缓睁开眼，眼中不再是混沌寂灭，而是一片清澈的银白。
“凡……”她轻声开口，声音空灵得不似人类，“把轮回盘碎片……给我。”
柳凡一愣，但看着她的眼睛，还是将碎片放入她手中。
妙妙握住碎片，缓缓站起。
轮回盘碎片在她掌心融化，化作无数金色光丝融入她体内。
她周身开始浮现出无数古老的符文，那些符文在空气中交织重组，最终化作一扇虚幻的门户。
门户另一边是无尽的星空，以及一条通往星空深处的古老道路。
星辰古路！
“以轮回为引……以寂灭为桥……”
妙妙双手结印，虚幻门户骤然凝实。
“开！”
门户轰然洞开，星辰古路的入口出现在众人眼前。
九首冥蜥九颗头颅同时露出惊怒之色：“星辰古路？你居然能强行打开入口？”
它疯狂扑来，但门户中涌出的星辰之力形成一道屏障，将它暂时挡在外面。
“走！”
妙妙转身，嘴角溢血，显然强行打开古路入口对她负担极大。
“我只能维持入口三十息！”
柳凡不再犹豫，混沌之力卷起所有人，冲向星辰古路入口。
众人冲入门户的瞬间，妙妙再也支撑不住，软倒下来。
柳凡一把抱住她，最后看了一眼疯狂冲击屏障的九首冥蜥，转身踏入古路。
门户关闭。
荒原中，只剩九首冥蜥的咆哮声震天动地。
“星辰古路……你们逃不掉的……本座迟早会找到你们……将你们一个个吞噬殆尽！”
咆哮声中，血月彻底褪去。
朝阳升起，照亮了满目疮痍的荒原。
而星辰古路中，柳凡抱着再次昏迷的妙妙，看着前方无尽星空，脸色凝重。
古路两旁，无数星辰悬浮。
有些星辰生机勃勃，有些却死寂荒凉。更远处，隐隐有强大的气息在游弋。
这条路，通往未知。
但至少，他们暂时活下来了。
“先找个地方疗伤，等伤势恢复，再探索古路。”柳凡沉声道。
众人点头，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
谁也没注意到，妙妙眉心处多了一道淡金色的月牙印记。
那印记，正缓缓吸收着古路中的星辰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