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陆止衡,安静地等在门口,虽然依旧带着生人勿近的气场,却难得显出了几分符合年龄的耐心,甚至……有点像是等待主人归家的大型犬科动物,收敛了利爪,显得有些……乖?
这个联想让温暖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她迅速驱散了这奇怪的念头。
但不可否认,看到他这副模样,她紧绷的心弦悄然放松了些许。也让她更清晰地认识到,无论他表现得多么成熟,手段如何不凡,甚至在商场上已然崭露头角,但他此时,终究也只是一个刚成年不久的少年。那份深植于骨子里的强势和掌控欲之下,或许依旧藏着几分未曾完全褪去的、属于这个年纪的稚嫩和……笨拙的执着。
听到脚步声,陆止衡抬起头来。目光触及她的一刹那,他眼底那点因等待而产生的细微焦躁瞬间消散,被一种明亮而专注的神采取代。他直起身,看着她,没有说话,但那眼神已然说明了一切。
温暖走到门前,拿出钥匙,语气平和地开口,打破了沉默:“等很久了?”
“没有。”陆止衡的声音比电话里清晰了些,依旧低沉,却少了几分冷意。他的目光落在她手中沉甸甸的购物袋上,十分自然地伸手接过,“我来。”
温暖没有拒绝,看着他轻松地提过袋子,站在她身侧,等她开门。
钥匙插入锁孔,发出轻微的转动声。温暖一边开门,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他一眼。
阳光正好,落在他侧脸上,睫毛投下浅浅的阴影。
或许……偶尔这样“正常”的相处,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一个模糊的念头划过心间。
门开了。
“进来吧。”
走进屋内,暖气扑面而来,驱散了从外面带进来的寒意。温暖脱下外套挂好,转身便看到陆止衡将那个精致的纸袋轻轻放在了客厅的小茶几上,动作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珍重。
“路过,顺便带的。”他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只是随手之举,但目光却若有若无地落在温暖脸上,像是在观察她的反应。
温暖看向那个纸袋,上面的Logo是她没见过的,但包装的精美程度丝毫不逊于之前他带来的任何一家。她忽然意识到,似乎自从那次两人在他安排的私人餐厅吃饭,他留意到她多尝了几口甜品后,他每次过来,手里总会提着不同品牌、却同样精致的甜点。
这种沉默而持续的留意,比她预想中要……细致得多。
她的目光从纸袋上移开,落在眼前的陆止衡身上。他安静地站在那里,穿着那身让他显得格外清爽帅气的休闲装,与记忆中那个在会所包厢里醉眼朦胧、脆弱狼狈、紧紧抓着她的手不肯放的形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看着眼前这个恢复了冷静自持,还带着点笨拙的讨好意味的少年,再想到那晚他毫无防备露出痛苦模样的他,温暖的心不由得便软了几分。
那种尖锐的、想要划清界限的念头,在面对他这种无声的、带着点固执的“投喂”行为时,似乎也变得没那么坚定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纵容:“你先坐吧,我把东西收拾一下。”
她指的是刚从超市买回来的物品。
陆止衡点了点头,依言在沙发上坐下,姿态并不拘谨,却也收敛了平日里的侵略性,目光安静地追随着她在厨房和客厅之间忙碌的纤细身影。
温暖将采购的物品分门别类放好,动作利落。她能感觉到身后那道目光,但并不让她感到不适,反而有一种奇异的平静在两人之间流淌。或许是因为他今天的打扮,或许是因为他带来的甜点,又或许……仅仅是因为对比太过强烈,让她无法再硬起心肠。
她清洗了手,走到茶几旁,打开了那个纸袋。里面是一个造型别致的栗子蛋糕,散发着淡淡的香甜气息。
“要现在尝尝吗?”她抬眸问他,语气自然。
陆止衡看着她,眼底掠过一丝微光,摇了摇头:“你吃。”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不嗜甜。”
他带来的,从来都只是为了她。
温暖没有再多说什么,拿起旁边的小勺,舀了一小块送入口中。水果的清香与奶油的细腻完美融合,甜度恰到好处,确实很合她的口味。
她点了点头,真心实意地评价:“很好吃。”
看到她唇角那抹几乎看不见的、满足的细微弧度,陆止衡一直悬着的心似乎才真正落回了实处。他靠在沙发背上,周身的气息都柔和了下来。
窗外冬日的阳光透过玻璃,暖暖地照进室内,落在两人身上。
温暖又吃了点,然后放下小勺,看向坐在对面的陆止衡。阳光勾勒着他清晰的侧脸线条,比醉酒时显得健康了许多,也恢复了那份与生俱来的清俊。
她想起那晚他滚烫的额头和紊乱的呼吸,想起他眼底猩红的血丝和几乎要溢出的痛苦,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开口:“以后……还是少喝点吧。”
这句话很轻,没有责备,更像是一种……带着距离感的关心。
陆止衡微微一怔,抬眸看向她。他没想到她会主动提起那晚,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语气。他以为她会避而不谈,或者干脆用那晚的事来划清更远的界限。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酒精带来的失控和狼狈,他自己也深恶痛绝,尤其是在她面前。但有些时候,情绪的阀门似乎只有借着那股灼烧感才能短暂地松动。“那天……抱歉。”他补了一句,声音有些干涩。为他的失态,也为他的纠缠。
温暖摇了摇头,表示不必道歉。她沉吟片刻,觉得有些话或许应该说清楚,至少,关于那些画。
“至于那些画……”她开口,语气平静,像是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我收起画具,和……你拿走那些画,没有关系。”
陆止衡的目光立刻专注起来,紧紧锁住她。
“画画对我来说,只是一种……排遣情绪、打发时间的途径。”温暖斟酌着用词,试图解释那连她自己都有些模糊的状态,“有时候心绪烦乱,或者无聊,就会画点什么。那天你说想要,我就给了,仅此而已。”
她顿了顿,继续道:“后来不再画,也只是突然觉得……提不起笔了,没什么特别的理由。那些画本身,也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她抬眼,迎上陆止衡深邃的、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坦然道:“至于画里的人或景,可能是无意中看到的某个画面,也可能是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想象,我记不清了。”
她希望这个解释能打消他那些不必要的猜测和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