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从听到温暖那句“我不会再刻意抗拒你的靠近”开始，陆止衡的心便像是瞬间被注入了滚烫的蜜糖，甜意混合着巨大的满足感，几乎要满溢出来。那份小心翼翼维持的克制，在她这句话面前，立刻就有了松懈的迹象。
他几乎是立刻就想要做点什么，来确认这份“允许”，来将“靠近”这个模糊的概念，迅速落实为具体可见的行动。
于是，他看着温暖，用一种听起来十分自然、实则带着试探和得寸进尺意味的语气提议道：
“那……等会一起吃晚饭？”
温暖刚平复下去的心情，被他这句话又勾起了些许波澜。她抬眼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又看了看窗外依旧明亮的天色，有些无语。
“晚饭？”她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着点难以置信，“这才下午三点多，吃什么晚饭？”
陆止衡被噎了一下，也意识到自己有些急切了。但他并不气馁，脑子转得飞快，立刻换了个提议：
“那……一起出去逛逛？”
温暖更无语了。她走到窗边，将窗帘再次拉开一点，示意他看外面：“这个时间出去逛，估计没怎么逛，天就黑了，又该找地方吃饭了。” 而且，她补充道，语气带着点无奈，“现在的天气，外面冷飕飕的，谁没事去外面闲逛？”
她说的是事实。冬日的下午，虽然阳光不错，但气温依然偏低，并不是适合长时间户外散步的好时机。
两个提议都被有理有据地驳回，陆止衡一时语塞。他看着她平静中带着一丝“看你还能想出什么花样”的眼神，心里那点因急切而产生的窘迫，忽然奇异地转化成了另一种情绪——一种类似于耍赖皮的、带着点无赖的少年心性。
他不想就这么结束这次难得的、氛围缓和的相处。他好不容易才得到“可以靠近”的许可，怎么能这么快就分开？
于是，他身体微微向后靠进沙发里，摆出一副“我就是不走”的姿态，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温暖，语气里带着点理直气壮的耍赖：
“那怎么办？”
潜台词是：我来了，你答应了可以靠近，现在我靠近了，但好像没什么可做的。你得负责解决这个问题。
温暖看着他这副样子，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之前那个冷漠强势、心思深沉的陆止衡好像忽然下线了，换上了眼前这个有点幼稚、有点固执、甚至有点……胡搅蛮缠的少年。
她忽然想起他醉酒那次，也是这般执拗地提要求，只不过那次更脆弱，这次更……无赖。
这大概才是他剥开层层外壳后，更接近真实的一面？一个在感情上笨拙又执着，甚至会耍小心思的少年？
这个认知让温暖觉得有些新奇，也有些头疼。
她环顾了一下自己这间并不算大的公寓，又看了看眼前这个摆明了“不给出满意方案就不罢休”的大少爷，最终，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家里还有之前买的茶叶。”她转身走向厨房，“要喝点茶吗？或者……你看会儿电视？书架上有书，你自己找感兴趣的看。”
这已经是她目前能想到的、最“正常”的共处方式了。总不能两个人干瞪眼一直坐着吧？
陆止衡看着她走向厨房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虽然没能立刻约到晚饭或散步，但能留下来，哪怕只是喝茶、看书，对他来说，也是“靠近”计划的重要一步。
“好。”他立刻应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轻快。他站起身，并没有去看电视，反而走向了温暖那个不大的书架，目光扫过上面种类繁多的书籍，从严肃的学术着作到轻松的文学作品都有。
他抽出一本看起来像是游记的书，重新坐回沙发，翻看起来。
厨房里传来烧水的声音，和瓷器轻微的碰撞声。
热水注入白瓷茶壶，蜷缩的茶叶在水中缓缓舒展，释放出清雅的香气。温暖端着托盘走回客厅，上面放着两杯热气氤氲的清茶。
陆止衡从书页间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身上。暖色的光线勾勒着她纤柔的轮廓，神色平静专注，仿佛手中端着的是某种稀世珍宝，而非简单的两杯茶。这种居家的、宁静的画面，对他而言有着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他将手中的游记放在一旁，伸手接过她递来的茶杯。指尖不经意相触，温热而短暂。
“谢谢。”他低声道。
温暖在他对面坐下，捧起自己那杯茶，轻轻吹散热气，小口啜饮。茶香袅袅，驱散了空气中最后一丝紧绷。
陆止衡也喝了一口。他对茶道虽然有所涉猎但并不深，平日里也更多是商务场合的礼仪需要，但此刻口中清淡微涩的滋味，混合着鼻端萦绕的香气，竟让他觉得格外熨帖。或许是因为泡茶的人，或许是因为这难得的、不带任何目的的共处时光。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那本游记上，但心思却很难完全集中在文字上。眼角的余光总是不自觉地追随着温暖。
她喝茶的姿态很优雅，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下浅浅的阴影，整个人沉浸在一种放松的静谧里，与她在学校时那份带着距离感的沉静，又有些微的不同。少了几分防备，多了几分……真实。
“这本书，”陆止衡开口，打破了沉默，声音不高，怕惊扰了这片安宁，“写的是极地风光？”
温暖抬眼看向他手中的书，点了点头：“嗯，作者跟随科考队去过几次，记录了一些见闻和感悟。” 她顿了顿，“文字还不错，图片也很震撼。”
“你喜欢这种地方？”陆止衡问。极地，遥远，寒冷，荒芜，似乎与她身上那种沉静的气质有些相通，又似乎截然不同。
温暖想了想，回答：“说不上喜欢或不喜欢。只是觉得，世界很大，有很多地方、很多景象，是日常生活在城市里的人难以想象的。看看别人的记录，也算是一种‘看见’吧。” 她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陆止衡却从她的话里听出了一些别的意味。她似乎对“远方”和“不同”本身抱有某种兴趣，并非特定于某个地方。
“以后……有机会的话，可以去亲眼看看。”他放下茶杯，状似随意地说道。这不仅仅是一句客套，更像是一个隐含的承诺。如果她想“看见”，他愿意为她铺平道路，带她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
温暖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没有接这个话茬，只是微微笑了笑，将话题转回书上：“书里描绘的极光，据说亲眼所见更加震撼，几乎无法用语言形容。”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书里的内容，偶尔延伸到其他话题，气氛平和得不像话。时间在茶香和翻动书页的细微声响中悄然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