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无边的、粘稠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龙云感觉自己像是在粘稠的沥青中沉沦。每一次试图呼吸，灌入喉咙的都是冰冷腥臭、混合着铁锈和爆炸残留物气味的污水，引发剧烈的呛咳，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疼痛。后背火辣辣一片，潜水服（dUI tLS 350）的保暖层在爆炸冲击和管壁摩擦下彻底破损，冰冷的污水直接侵蚀着皮肤。手臂和大腿的枪伤在污水的浸泡下，传来一阵阵钻心剜骨的抽痛，每一次心跳都像有锤子在敲打伤口。
骨传导耳机里只有一片沙沙的杂音，娜塔莉亚和陈云峰的声音彻底消失了。爆炸的近距离冲击和深埋地下的管道结构，完全屏蔽了微弱的通讯信号。真正的孤军。
他不知道自己被爆炸的冲击波推了多远。身体被湍急、充满腐败恶臭的污水裹挟着，在狭窄、曲折、布满黏滑苔藓和未知障碍物的管道中翻滚、碰撞。L3harris ENVG-b战术目镜的夜视功能似乎也受到了损伤，视野里一片模糊的、晃动不定的幽绿光影，只能勉强分辨出近在咫尺的、不断向后飞掠的、布满污垢的管壁轮廓。
求生的本能像最后一点微弱的火苗，在极度的痛苦和寒冷中摇曳。他奋力地、笨拙地在污水中划动着手臂，试图控制方向，避开那些在夜视视野中突然出现的、锈蚀的金属凸起或坍塌的混凝土碎块。每一次动作，都带来伤口撕裂的剧痛和体力的疯狂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永恒。前方湍急的水流似乎遇到了阻碍，速度明显减缓。龙云被水流带着，狠狠撞在一处坚硬的障碍物上。
砰！
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差点彻底昏厥过去。他强撑着抬起头，幽绿的视野中，一扇同样被厚重铁栅栏封死的管道出口出现在前方！水流在这里形成一个不大的回旋区域。栅栏比入口处更加粗壮，锈蚀得也更厉害，上面挂满了滑腻的水藻和各种难以名状的垃圾。
没有退路。上方是伊戈尔的天罗地网，后方是随时可能追来的死亡。这扇栅栏，是唯一的出口。
冰冷的绝望再次袭来，比多瑙河的河水更刺骨。
就在这时，战术目镜视野的右下角，一个代表生命体征监测的微型图标突然剧烈地闪烁起来，发出微弱的、几乎不可见的红光！是娜塔莉亚植入他皮下监测芯片的紧急告警信号！虽然通讯中断，但这微弱的生物电信号，在如此近的距离，似乎穿透了层层阻隔！
图标旁边，一行极其微小、断断续续的文字艰难地浮现出来，如同风中残烛：“…震…传感…激活…追…方向…确认…栅栏…结构…弱点…西南…角…螺栓…腐蚀…85%…重复…西南角…”
信号极其微弱，文字闪烁了几下，彻底消失。但足够了！
龙云的心脏像是被注入了一针强心剂！他猛地咬紧牙关，口腔里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强行压下翻腾的眩晕和剧痛。渡鸦！她还活着！她在用尽一切办法指引他！
西南角！螺栓！
他奋力划水，在污浊的回旋水流中稳住身体，摸索着靠近那扇巨大的铁栅栏。冰冷滑腻的触感透过手套传来。他按照娜塔莉亚的指示，将手探向栅栏与混凝土管壁连接的西南角区域。指尖在厚厚的锈层和滑腻的苔藓下艰难地摸索着。
找到了！
一根比其他固定螺栓明显粗大一圈的柱状凸起！触感冰冷坚硬，但边缘的锈蚀极为严重，手指稍一用力，大片的红褐色铁锈就簌簌剥落下来，露出下面同样布满凹坑和蚀孔的金属本体。腐蚀程度正如娜塔莉亚所说，极其严重！
生的希望，就在这根螺栓上！
他反手再次拔出那柄benchmade Socp潜水刀。刀尖对准螺栓根部锈蚀最严重的凹槽，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狠狠撬了下去！
嘎吱——！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在密闭的管道内回荡。一大块锈蚀的金属被撬了下来。螺栓本体暴露得更多了，上面布满了蜂窝状的蚀孔。
有希望！
龙云精神一振，不顾手臂伤口撕裂的剧痛，再次挥刀撬去！就在这时——
嗡……！
一阵极其微弱、但异常清晰的震动感，透过紧贴管壁的身体传来，如同远处传来的沉闷鼓点，越来越近！
震动传感器！伊戈尔的人追进来了！
冰冷的绝望像污水一样浸泡着龙云的骨髓。每一次挥动benchmade Socp潜水刀，刀刃刮擦着螺栓根部锈蚀严重的凹槽，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大块暗红色的铁锈簌簌剥落。幽绿的夜视视野里，那根粗大的固定螺栓暴露出的部分，如同被强酸反复腐蚀过，布满了蜂窝状的蚀孔，脆弱得不堪一击。
生的希望就在这锈蚀的金属上，但时间是他最奢侈的东西。
嗡……！
一股微弱却异常清晰的震动，透过紧贴冰冷管壁的胸膛传来，如同沉闷的丧鼓在幽深的地底敲响。频率稳定，带着水下推进器特有的韵律。
震动传感器捕捉到了！追兵来了！就在他身后这条充满死亡气息的污水管里，正高速逼近！
“操！”龙云喉咙里滚过一声压抑的嘶吼，混合着灌入的污水和血腥味。手臂和大腿的枪伤在污水的浸泡下，每一次发力都像被烧红的钢钎反复捅刺。他猛地咬紧牙关，口腔里弥漫开浓重的铁锈味，压下翻腾的眩晕和几乎要撕裂身体的剧痛。
娜塔莉亚用生命信号芯片传递的坐标就是这里！西南角螺栓，腐蚀85%！这是唯一的生门！
他不再顾忌暴露，也顾不上水流冲刷伤口的剧痛。左手死死扣住一根冰冷的栅栏铁条稳住身体，右手反握潜水刀，将刀身最厚实的刀根部位卡进螺栓根部最大的一个蚀孔里。全身的力量，连同被爆炸冲击波重创后残存的所有爆发力，沿着手臂、手腕，疯狂地灌注到刀柄上！他身体猛地向后倾斜，利用全身重量作为撬棍的支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