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通话,龙云才和衣躺下。黑暗中,无数画面在脑海中翻腾:缅甸雨林的血色泥泞;林志豪中弹时坚毅却逐渐涣散的眼神;GSS总部冰冷的反光;维克多·斯通那毒蛇般的凝视;还有掌心那枚“钥匙”持续不断、仿佛与心跳共鸣的奇异脉动……
仇恨、责任、疑虑、决绝,如同炽热的岩浆,在他胸中奔涌。
他猛地坐起,再次拿出那枚“阿里阿德涅之线”。它在黑暗中几乎不可见,唯有那稳定的温热和脉动,提醒着它的存在与不凡。
“无论你隐藏着怎样的秘密,无论前方是怎样的深渊……”龙云对着它,低沉的声音在寂静中如同誓言,“我都会走下去,直到真相大白,血债血偿。”
克里特岛,“安全港”基地的灯光在黎明前的昏暗中显得格外冷冽。指挥中心内,最后一遍战术推演刚刚结束,空气中弥漫着未散的硝烟味(尽管是虚拟的)和浓咖啡的苦涩气息。巨大的弧形屏幕上,伦敦GSS总部的三维模型定格在顶层直升机坪与地下五层“铁幕”核心区的剖面图上,红色的渗透路径如同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
龙云活动了一下右肩,支具带来的束缚感依旧明显,但持续的冰敷和强效消炎药让那股钻心的剧痛缓和了不少。他的目光扫过即将并肩踏入龙潭虎穴的战友:
玛利亚如同雕塑般静立在武器架旁,正将最后一个mp7冲锋枪的30发弹匣插入胸前的弹匣袋,发出清脆的“咔哒”声。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那抹经年不化的冰寒,仿佛即将到来的不是一场生死搏杀,而是一次例行巡逻。
伊万则在兴奋地摆弄着他的新玩具——那支“昆仑”提供的“影袭”无托突击步枪。他粗壮的手指抚过冰冷的枪身,检查着整合在护木下方的40mm智能榴弹发射器,嘴里哼着不成调的东欧民歌,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用这玩意儿在GSS总部内部开凿出一条血路的场景。
约翰逊和娜塔莉亚并肩坐在控制台前,屏幕上是不断滚动的加密数据流和伦敦市区的实时监控画面。约翰逊正最后一次核对“天穹物流”押运人员的生物特征与行为模式模拟数据,而娜塔莉亚则操控着数架微型无人机,对“安全港”周边五十公里范围内的电磁信号进行着最后的梳理,确保出发前没有任何可疑的窥探。
“所有装备最终检查完毕,身份伪装数据已注入,通讯链路全频段加密测试通过。”娜塔莉亚抬起头,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夜枭’提供的四条撤离路线已确认,应急接应点处于待命状态。”
“布莱克威尔那边的接触方案呢?”龙云问道,这是计划中最不确定的一环。
约翰逊切换屏幕,调出一份简洁的报告:“通过‘昆仑’的量子通道,我们向他匿名发送了一段经过处理的音频碎片,内容涉及他儿子在北非任务中接收到的最后一条、与官方报告严重矛盾的加密指令,来源指向维克多·斯通的私人安全终端。同时附上了一个一次性的、绝对安全的回复信道。他在收到信息后沉默了六小时,然后在三小时前回复了两个字:‘证明。’”
“他在试探。”林志豪的声音通过加密线路传来,带着重伤后的虚弱,但分析依旧精准,“他需要更多的证据来确信我们不是斯通设下的另一个圈套。”
“我们没有时间给他慢慢验证。”龙云皱眉,“必须在行动开始前,让他至少保持中立,或者……为我们打开那扇门。”
“或许,我们可以再给他一点‘甜头’。”韩石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不知何时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我们刚刚截获并破译了GSS内部一条最高优先级的指令。不是发给布莱克威尔的,而是发给斯通的。内容是关于一支代号‘收割者’(Reaper)的、完全由前‘影武者’精英重组而成的清剿小组,已于十二小时前秘密抵达伦敦。他们的唯一任务,就是在我们出现时,不惜一切代价,包括在伦敦市中心动用重火力,将我们……彻底抹除。指令的签发权限,来自董事会,但绕过了布莱克威尔。”
指挥中心内瞬间安静下来。“影武者”的残部!而且是被授权在伦敦市中心进行无差别攻击的疯子!
“这是把双刃剑。”龙云立刻明白了韩石的意图,“把这条情报匿名送给布莱克威尔。这既能证明我们情报能力的真实性,也能让他看到斯通和董事会为了清除我们,已经不惜将整个GSS乃至伦敦置于何等地步。这足以动摇他,甚至可能激怒他。”
“正在发送。”娜塔莉亚手指飞快操作。
就在这时,基地的防空警报系统突然发出了低沉的、并非最高级别的预警嗡鸣!
“怎么回事?”龙云瞬间抓起靠在旁边的hK mR762步枪。
“不是攻击!”娜塔莉亚快速查看监控屏幕,“是一架未经识别的、小型垂直起降飞行器(VtoL)正在接近!它避开了我们外围的大部分雷达,直到进入十公里范围才被被动传感器捕捉!没有武器挂载信号……它在发送识别代码!”
屏幕上出现了一串复杂的、不断变化的加密信号。
“代码验证……匹配‘夜枭’提供的最高安全联络协议!”娜塔莉亚的声音带着惊讶,“是克劳斯先生安排的!他说是……‘额外的礼物’?”
所有人都愣住了。克劳斯在这种时候,派人直接飞来克里特岛?
“引导它降落在三号隐蔽起降坪。”韩石立刻下令,同时看向龙云,“看来你的经纪人,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底牌。”
几分钟后,众人在戒备中来到了三号起降坪——一个隐藏在天然岩洞内、经过巧妙伪装的平台。那架通体漆黑、线条流畅、几乎没有任何可见接缝的小型VtoL飞行器正安静地停在那里,引擎熄火,只有舱门边缘一圈幽蓝色的导光条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微发亮。
舱门无声地向上滑开。一个穿着剪裁合体、用料考究的深色西装,身形挺拔,年纪约莫三十五六岁的男子率先走了下来。他面容英俊,带着一丝混血儿的特征,黑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眼神锐利而冷静,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仿佛洞悉一切的微笑。